第八十七章腐朽的礦工
礦道深處的空氣黏稠得像是變質的熱湯,硫磺的刺鼻與腐肉的腥臭攪拌在一起,頑固地附著在肺葉的每一道褶皺上。蘇晚雪掌心的照明光球不安地跳動著,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壓力扼住了喉嚨,光芒在黏膩的黑暗中萎縮成可憐的一團,光線邊緣不斷扭曲變形,宛如垂死之人的瞳孔。
“這味道。。。”柳夢璃用戟尖挑開一綹沾著不明粘液的蛛網,鼻翼厭惡地皺起,“簡直像把一百只臭鼬塞進泡菜壇子發酵了三年。”她下意識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傷處,那里的肌肉正隨著每次呼吸微微抽搐。
林風的前腳掌輕輕落在積水的洼地時,刻意用足跟先觸地——這是多年冒險養成的習慣,能讓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降至最低。他鋪開的靈魂力感知到巖壁在滲汗,那些暗紅色苔蘚組成的鬼臉圖案隨著光影搖曳,仿佛正在無聲地齜牙咧嘴。
就在他屈指叩響巖壁的剎那,拐角后方突然炸開金屬刮骨的噪音,間雜著某種濕噠噠的拖沓聲,像是有誰正拖著灌滿泥漿的靴子行走。
三人瞬間凝固成礦道里的石筍。柳夢璃將海魂戟的握柄抵住肩窩,這個習慣性動作讓她舊傷處的神經猛地抽搐;蘇晚雪法杖頂端凝結的冰晶在黑暗中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林風指間的靈魂火符倏然亮起,符紙邊緣卷起焦痕。
那個從陰影里蠕動著爬出來的存在,還勉強維持著人類的輪廓。襤褸的礦工服上板結著深褐色的污垢,銹蝕的礦鎬在巖石上犁出帶著血絲的劃痕。它青灰色的皮膚下蜿蜒著暗紅色紋路,如同被強行縫合的血管瘤,空洞眼窩里閃爍的紅光像是即將熄滅的炭火。每當它挪動關節,就有細小的碎石從身上簌簌墜落,仿佛這具軀殼正在緩慢崩解成礦脈的一部分。
“礦工。。。還活著?”蘇晚雪的法杖微微下沉。
“活著這個詞需要重新定義。”林風嗅到對方身上傳來類似火山噴發口的硫磺濃度,這讓他后槽牙隱隱發酸。
怪物突然像被無形絲線拉扯的木偶,脖頸發出令人牙酸的扭轉聲,兩點紅光驟然暴漲!它掄起的礦鎬帶著破風聲砸落時,柳夢璃甚至看見鎬尖黏連著幾縷新鮮肉絲。
“鐺!”
海魂戟與礦鎬撞擊的火星濺在柳夢璃睫毛上。她齜牙咧嘴地后撤半步,感覺虎口裂開的疼痛順著臂骨直竄眉心:“這玩意兒比喝醉的野牛還莽!”
戟尖刺入咽喉的觸感像是戳穿了裝滿腐肉的布袋。沒有預想中的噴血,只有大股黃綠色濃漿從傷口涌出,空氣中頓時彌漫開類似臭雞蛋混合福爾馬林的怪味。更可怕的是那只突然抓住戟桿的枯手——皮膚已經礦化成粗糙的巖片,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的晶體碎屑。
當怪物張開下頜時,噴涌的暗紅色氣浪竟帶著高溫巖漿的灼熱。蘇晚雪倉促凝成的冰盾在腐蝕性能量中迅速消融,滴落的冰水在巖地上燙出滋滋作響的白煙。
“后撤!這口氣能熔了你的鎧甲!”林風甩出的靈魂火符在怪物胸前炸開焦痕,卻只讓它的動作停滯了半秒。他忽然注意到對方膝關節轉動時發出的澀響,立即朝蘇晚雪比出切割手勢:“凍住它的支撐點!”
冰錐炸裂的寒霧中,柳夢璃抓住對方行動遲滯的瞬間,海魂戟橫掃出半月弧光。伴隨著類似花崗巖斷裂的脆響,怪物的腿彎呈現出違反生理結構的彎曲。但它依然用指骨摳進巖縫,拖著殘軀執拗前行,被腐蝕的聲帶里擠出類似砂輪摩擦的嘶吼。
林風終于動用了貼身收藏的銀符。當符紙貼上怪物額頭的剎那,耀眼的銀光中爆開烤灼腐肉的滋滋聲,那些暗紅色紋路如同被投入熱油的蚯蚓般瘋狂扭動。在最后一聲飽含痛苦的尖嘯中,軀殼迅速塌陷成冒著青煙的灰燼,只剩半片鑲著工號的礦工牌在灰堆里閃爍。
“所以我們現在是在和會走路的礦井瓦斯搏斗?”柳夢璃用戟尖翻動著余溫尚存的灰燼,突然被某個閃亮物件吸引——那是半枚嵌在礦石里的婚戒。
林風蹲下身捻起灰燼在指間揉搓:“黑暗物質重構了它們的細胞結構,現在這些軀殼更像是。。。會自主活動的礦物標本。”他轉頭看見蘇晚雪倚著巖壁喘息,冷汗正順著她蒼白的下頜線滴落,便從行囊取出水壺晃了晃:“最后三口水,兩位女士優先。”
柳夢璃接過水壺時故意讓手指擦過林風掌心,仰頭吞咽時喉間發出滿足的輕嘆。當她轉手將水壺遞給蘇晚雪時,兩個女人的視線在昏暗中短暫交會,蘇晚雪接過水壺的指尖在壺口微妙地轉了半圈,才就著殘留的水痕輕抿一口。
當三人重新沒入黑暗時,柳夢璃忽然用戟柄敲了敲巖壁:“你們說,這些礦工變異前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正圍著篝火分食最后半塊干糧?”
礦道深處傳來細碎的摩擦聲,像是無數砂紙在同時打磨巖石。
(第八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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