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愣了愣,勉強理解了德之賊的意思,頓時不滿道:“相國不能以自己的德性去揣測他人,那樣的人,說不想做官就是不想做官。”
“御史大夫不妨一試?”
“如何試?”
“請上君下詔,令卜式代汝為司空,如何?”公孫弘笑容不減道。
雖是同類,但那卜式比他有野心,也比他有耐心,瞧不上一般官職,但如果是公卿大夫之位,想必就夠了。
“這……”張湯遲疑了。
公孫弘給出了選擇,“御史大夫是不相信牧人卜式,或是不相信有人不想做官?”
張湯無言以對。
“御史大夫,在這人世間,極善和極惡的人都是極少數的,絕大多數人是裹挾在中間,每一呼吸都在搖擺的普羅大眾。”
公孫弘側著身,既是在對張湯說,也是在對御座說,“治國要用法家制度,越好的法家制度,越能把往惡搖擺的百姓越多地爭取到善的一面,直至達到‘人治’,但對‘治人’者,要有一把劍時刻懸在他們頭頂,這樣才能讓他們不敢輕易往惡的一面去走。
‘官在得人,不在員多’。”
八十年的人生歲月里,公孫弘始終相信人世間善的力量,但不會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權力,從誕生之日,就是世人鍥而不舍、持之以恒的追求。
官員選拔制度,要么不改,要改,就大改。
如果有人覺得改制后的官員不能做了,丞相府很樂意接受辭呈。
哪怕這人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張湯。
張湯一激靈,朝著御座一拜,“上君,臣之所奏,尚有不足之處,臣請暫緩施行,予以彌補。”
他是斗不過老而不死的丞相了,準備下去沉淀沉淀,集百家之智再來斗。
劉據有幾分難繃,有公孫弘在,張湯根本立不起來,笑道:“準。”
張湯近乎是逃出的宣室殿。
“看來丞相府中的爭鳴,是有效果了。”劉據望著公孫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