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失望地離開了未央宮。
劉據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蒼天,“這天下如何有恒享不變的富貴。”
衛氏之所以能有如此煊赫的地位,天子的提拔占三成,衛、霍自身的努力與天分要占七分。
在漢朝,皇帝與外戚、天子與舅舅實際上是比同姓宗室更親近的親屬關系,外家出身寒微,既無祖先遺澤庇佑,根基又淺,權力的唯一來源便是天子,因此就成為天子最放心、最容易操控的勢力。
但是,易于為天子控制的外戚卻屢屢成為漢朝又一大禍害,高祖妻族呂氏,文帝母族薄氏、妻族竇氏,景帝妻族王氏……究其原因,水是往低處流的,而人心是高了還想高。
衛氏一族,也不例外。
除了衛青、霍去病能自制外,其他的衛氏族人,衛君孺、衛少兒、衛步、衛廣等等,太多的人頂著、借著衛氏外戚的身份,為非作歹、作奸犯科。
公孫賀、公孫敬聲的死,顯然引起了衛氏外戚的恐慌,這些人不敢去找性烈如火的霍去病,便一個個都找上了衛青,試圖通過衛青探知劉據對衛氏一族的真實想法。
而衛青八成是察覺到了蘭臺、廷尉署在暗中對衛氏外戚展開調查,也猜到了是劉據的命令,現在的衛青,很矛盾。
就和當時的衛子夫對公孫賀、公孫敬聲父子的態度那樣,盡管后知后覺知道了欺騙,但顧念著親誼,仍是想救其一命。
衛青多多少少也知道衛氏外戚的腌臜事,但那些人,不是兄弟姐妹,就是侄兒外甥,真要動手,又怎么忍心呢?
劉據想到御史大夫張湯、廷尉卿邊通呈上有關衛氏一族的大調查,除了襁褓之中的孩子,幾乎沒有無辜之人。
衛青問出這樣的問題,是想為惡劣的親戚們求條活路嗎?
有些人活著,是為了別人更好的活,而有些人活著,就不想讓其他人活啊!
面對舅舅的懇求,劉據從未有過如此的猶豫。
“上君,該歇息了。”老內侍絳伯提醒道。
陰陽顛倒,上君終究年少,可不能缺了覺。
“絳伯。”
“奴婢在。”
“你是什么時候入的宮?”
“回上君,奴婢是孝文帝后元二年入宮的,侍奉過孝文帝、孝景帝兩代陛下,陽信公主下嫁平陽侯府時奉詔為公主侍,在建元二年時,跟著皇后又回到了皇宮,上君降生,奴婢便不離不棄。”絳伯回憶道。
這段宦官經歷,也很傳奇了,見證過孝文帝、孝景帝的盛世之治,也見證過七國之亂的社稷動蕩,跟著公主出了宮進了侯府,又跟著女子回了宮,偏偏地,那女子是大漢皇后,所生的兒子,又是大漢太子儲君,帝國毋庸置疑的未來皇帝。
時也運也命也,不外如是也。
“四十年了?”
“回上君,三十九年九個月二十九日。”
“記得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