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保衛(wèi)科的＂規(guī)矩＂（第1頁）

陳山河是被兩個人硬拖著弄進保衛(wèi)科的。

胳膊被反擰在身后，像是要卸掉一樣疼。剛才砸玻璃的那點快意，早在被三四個人撲上來壓倒在地的時候，就被冰冷的現(xiàn)實碾碎了。棉襖在掙扎中被扯破了口子，冷風嗖嗖地往里灌，混著被打破的嘴角滲出的血沫子，又冷又腥。

保衛(wèi)科的辦公室比劉扒皮那屋大，也更冷。水泥地沒鋪東西，墻上刷著半截綠漆，早就斑駁脫落。一股子煙味、汗臭味和某種鐵銹似的冰冷味道混在一起，直沖鼻子。正對著門的墻上，用紅漆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顏色刺眼。

拖他進來的兩個人把他往前一搡。陳山河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勉強站穩(wěn)了。他沒吭聲，只是抬起眼皮，掃了一眼屋里。

辦公桌后面坐著個人，約莫四十多歲，皮膚黝黑，寸頭，一臉橫肉，穿著件舊的綠色軍大衣沒系扣子，里面是廠保衛(wèi)科的制服。他正慢條斯理地卷著煙，眼皮都沒抬一下。這就是保衛(wèi)科的頭兒，老黑。廠里沒人不怕他。

旁邊站著幾個穿著同樣制服的年輕科員，個個膀大腰圓，眼神不善地盯著他，像盯著掉進陷阱里的獵物。

“黑、黑主任……”劉富貴喘著粗氣跟了進來，頭發(fā)凌亂，胖臉上還有幾道被玻璃碴子劃出的血痕，指著陳山河，聲音尖利，“就是他！陳山河！無法無天！砸我辦公室玻璃！還要打我！反了！簡直反了！”

老黑沒理他，把卷好的煙叼在嘴上，劃燃火柴，用手攏著點著了，深深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吐出一股濃煙。

煙霧模糊了他臉上的橫肉。

“為啥砸玻璃？”老黑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砂紙磨過鐵皮。

陳山河舔了舔破裂的嘴角，啞著嗓子：“我爸在醫(yī)院快死了，廠里報銷的錢一直下不來，劉主任他卡我獎金……”

“放你娘的屁！”劉富貴跳起來打斷，“黑主任，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是他自己違反操作規(guī)程，我按廠紀扣他獎金，他就不服氣，跑來鬧事！還砸東西！這是破壞生產！是犯罪！”

老黑抬起眼皮，那雙眼睛混濁卻銳利，像藏著針，瞥了陳山河一眼：“他說的？”

“他刁難我！公報私仇！”陳山河梗著脖子。

“哦。”老黑又吸了口煙，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朝旁邊一個手下努了努嘴。

那手下心領神會，從門后拎出來半截自行車鏈子，黑油油的，掂在手里。

劉富貴臉上露出一絲解氣的得意。

陳山河的心猛地一緊。

“小子，”老黑把煙灰彈在地上，聲音沒什么起伏，“在廠里，有廠里的規(guī)矩。鬧事，砸東西，就是不守規(guī)矩。”

他頓了頓，朝拿鏈子那手下擺了擺下巴：“教教他，咱保衛(wèi)科的規(guī)矩。”

“好嘞，黑哥！”那手下獰笑一聲，朝著陳山河逼近。

另外兩個人立刻從后面死死架住了陳山河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

“你們想干什么？！”陳山河掙扎著，瞳孔收縮，恐懼和憤怒同時沖上頭頂。

沒人回答他。

那掄著鏈子的人二話不說，猛地一甩！

“啪！”

一聲悶響，重重抽在陳山河的后背上！

鉆心的疼！隔著厚厚的棉襖，都感覺像是被鐵條狠狠砸了一下，火辣辣地疼！他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沒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