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磚廠內的臨時堆沙場,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化作了一片廢墟。
當陳山河、劉衛東、耿大壯等人驅車趕到時,天色已蒙蒙亮。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血液凝固:簡易工棚燒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兀自冒著青煙;新買的篩沙機被砸成了一堆扭曲的廢鐵;原本堆成小山的優質河沙,被揚得到處都是,混雜著燒焦的雜物和斑駁的血跡;地上散落著斷裂的鐵棍和空汽油桶,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兩個負責守夜的兄弟已被先一步趕到的胡小軍派人送去了醫院,據說傷得很重,其中一個肋骨斷了好幾根,伴有內出血。
耿大壯看著這片慘狀,眼睛瞬間充血,他猛地一腳踹在燒塌的工棚柱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仰天怒吼:“宋老六!我**!老子跟你沒完!”
趙紅梅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這不僅是因為財產的損失,更是因為那種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暴力帶來的恐懼和憤怒。
劉衛東臉色蒼白,蹲下身,撿起半截燒焦的賬本,手指微微顫抖。這是他一手籌建起來的地方,每一顆螺絲都凝結著心血。
陳山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沒有像耿大壯那樣怒吼,也沒有像趙紅梅那樣流淚,甚至臉上都沒有太多表情。只是那雙眼睛,黑得嚇人,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所有的怒火和殺意都被壓縮成了極致冰冷的平靜。他緩緩掃過每一處被破壞的痕跡,目光最后落在地面上那灘已經發黑的血跡上。
胡小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低聲道:“山河哥,查清楚了,是瘋狗帶的人,不下三十個,開車來的,動手很快,派出所的人差不多半小時后才到,轉了一圈就走了。”
“知道了。”陳山河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頭發毛。他轉過身,看向悲憤交加的眾人。
“紅梅,去醫院,不惜一切代價,治好受傷的兄弟。安撫好家屬,該給的錢,加倍給。”
“衛東,清點損失,列個單子。”
“大壯,”他看向依舊怒不可遏的耿大壯,“把你手下的人集合起來,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踏出廠區一步。”
“小軍,讓你的人,盯死宋老六、瘋狗,還有……交警隊那個姓王的。”
他的指令清晰、冷靜,仿佛剛才被砸的不是他的場子,被打傷的不是他的兄弟。這種反常的平靜,反而讓熟悉他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山河!難道就這么算了?”耿大壯不甘地吼道。
“算了?”陳山河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他砸我的場子,傷我兄弟,這是在打我陳山河的臉,是在掘我們剛立起來的旗!怎么可能算了?”
他走到耿大壯面前,目光如刀:“但你現在帶人沖過去,除了再多幾個兄弟躺進醫院,還能得到什么?宋老六巴不得我們這么干!”
劉衛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山河說得對。宋老六這么做,就是要激怒我們,讓我們失去理智,他好趁機下死手。我們不能上當。”
陳山河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廢墟,語氣森然:“他宋老六以為,靠狠、靠關系,就能一直騎在所有人頭上作威作福。他錯了。這個世道,光靠狠是不夠的。他砸我用沙子堆起來的場子,我就拆他用關系和罪惡壘起來的老巢!”
他心中那個利用宋老六偷稅漏稅證據的計劃,變得更加清晰和堅定。暴力對抗只是下策,他要從根子上,讓宋老六徹底垮臺!
“都回去,”陳山河最后命令道,“該治傷的治傷,該準備的準備。這筆賬,我會用宋老六最想不到的方式,跟他連本帶利地算清楚!”
眾人看著陳山河那決絕而冰冷的背影,心中的悲憤漸漸被一種同仇敵愾的寒意所取代。他們知道,山河哥不是怕了,而是在醞釀一場更徹底、更致命的報復。
沙場被砸,是屈辱,是損失,但也成了一劑猛藥,徹底激醒了這頭年輕的困獸,讓他變得更加冷靜、更加危險。宋老六的瘋狂,正在為自己挖掘墳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