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天,夜市的氣氛依舊像是繃緊的弓弦。陳山河三人每晚都會出現(xiàn),也不多話,只是沉默地站在場子中間,或者沿著攤位之間的過道緩緩走一圈。耿大壯那龐大的身軀和兇狠的眼神就是最好的震懾,宵小之徒確實(shí)不敢再來搗亂,連小偷小摸都幾乎絕跡。
攤販們依舊交錢,依舊沉默,依舊用那種混合著恐懼和疑慮的目光偷偷打量。陳山河能感覺到那層無形的、冰冷的隔閡。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這些人就像墻頭草,現(xiàn)在怕你,哪天要是來個更狠的,或者保衛(wèi)科真動了真格,他們立刻就能倒戈。
就在這種僵持的、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轉(zhuǎn)機(jī)在一個寒冷的夜晚悄然到來。
收錢的時間剛過,劉衛(wèi)東正把小本子往懷里塞,一個佝僂的身影猶猶豫豫地、一步一蹭地朝著他們站的地方挪了過來。
是那個被刀疤劉踹翻了烤爐的老李頭。
他推著那輛修修補(bǔ)補(bǔ)、明顯換了新泥爐的三輪車,車上重新生起了炭火,烤著幾個紅薯,香氣微弱地飄散在冷空氣里。他臉上帶著一種極其卑微的、近乎諂媚的笑容,皺紋都擠在了一起,手里緊緊攥著什么東西。
所有的攤販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jì),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驚疑和探究。連劉衛(wèi)東和耿大壯都愣了一下,看向陳山河。
陳山河面色平靜地看著老李頭走近,沒說話。
老李頭走到離陳山河還有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就停住了,像是不敢再靠近。他彎著腰,把手里的東西雙手遞過來,聲音干澀發(fā)顫,帶著濃重的討好:
“陳……陳小哥……這……這是這個月的……五塊錢……”他手里攥著的,是五張被捏得汗?jié)竦囊辉垘拧!斑€……還有這個,剛……剛烤好的,最甜的一個……您……您嘗嘗……”
他另一只手里,還托著一個用干凈牛皮紙包著的、熱乎乎的大紅薯。
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攤販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一幕。
陳山河看著老李頭那雙布滿老繭、微微顫抖的手,看著那五塊錢和那個紅薯,再看向老人那張寫滿卑微和恐懼、卻又努力擠出笑容的臉。他忽然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交錢。
這是在表態(tài)。
是在用這種最直白、最卑微的方式,尋求庇護(hù)。
老李頭被刀疤劉欺負(fù)怕了,也窮怕了。他或許也不完全相信陳山河這伙年輕人,但他更怕回到之前那種隨時可能被掀攤子、血本無歸的日子。他寧愿用這點(diǎn)錢和一點(diǎn)吃的,賭一個安穩(wěn),賭一個不再被隨意欺凌的可能。
陳山河沉默了幾秒鐘。這短短的幾秒,對老李頭來說,卻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jì),他額頭上都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手抖得更厲害了。
終于,陳山河伸出手,沒有先接錢,而是接過了那個用牛皮紙包著的、滾燙的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