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間,天和拍賣行。
顏令儀坐在工位上,剛打了個盹,沐辰便敲門而入,神色略顯凝重。
“令儀,魏總讓我們去他辦公室一趟。”
顏令儀心頭莫名一跳:“什么事?”
“鑒定上的事吧,具體不清楚。”
多想無益,顏令儀道了一聲“好”,便跟著沐辰往外走。
魏巍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博古架上陳列著各式古玩珍品,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兒。
他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手里把玩著一串沉香木念珠。
見二人進來,魏巍點頭示意他們坐下。
“叫你們來,是有件事要說,”魏巍開門見山,“你倆入職不到三年,可能不太清楚,在我接手天和之前,曾發(fā)生過一件……不太好的事。”
不太好的事,是什么事?
顏令儀的呼吸驟然一緊,沐辰也坐直了身體,目光一錯不錯。
魏巍沒看他們,目光似乎投向了遙遠的過往,緩緩道:“大約七年前……天和準備拍賣一幅重寶——南宋馬遠的《華燈侍宴圖》。但在拍賣當天,首席拍賣師何采薇……出了意外,落水身亡。因為這件事,競買人都覺得晦氣,那幅《華燈侍宴圖》最終流拍了。”【注1】
他嗟嘆一聲,目光在沐辰、顏令儀之間逡巡:“現在,這幅《華燈侍宴圖》,或者說,另一幅《華燈侍宴圖》,出現了。”
顏令儀認真傾聽,手不自覺抓緊了椅子扶手。
魏巍呷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桌面的文件夾上:“有個叫車明赫的賣家,自稱是受人委托,拿著這幅《華燈侍宴圖》來找我們,希望能讓這畫上秋拍。對方口風很緊,不肯透露委托人的來頭。”
“叫你們來,就是來看資料的。”
顏令儀拿起桌面的材料開始看,沐辰側著身子陪看。
魏巍身體微微前傾:“我是五年前才接手天和的,說實話,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當然,我無法確定,現在的這位委托人是不是當年那位,更無法確定,眼前這幅畫,是不是七年前流拍的那一幅。”
他看向沐辰、顏令儀:“你們年輕人,思路活泛,昨天那幅《朝元仙仗圖》,你倆就說得很好,我就不收了。這幅畫你們也說說意見。”
看完資料,沉默了一會,沐辰眉頭皺著,率先開口:“魏總,我認為沒必要再接。這幅畫關聯(lián)著不吉利的往事,當年就因此流拍,現在再度推出,市場接受度難以預料。再說,事情過去七年,畫作來源不明,真假難辨,風險太高。”
不得不說,他的分析理性客觀。
輪到顏令儀,她深吸一口氣:“魏總,我認為沐辰的顧慮有道理,但我們或許可以換個角度來看。”
“哦?說來聽聽。”
她迎向魏巍的目光,不閃不避:“公司的競爭對手不少,我們需要能引起市場轟動的噱頭。‘同一家公司,同一件拍品,時隔七年再度現身’,這個故事本身就極具話題性。如果畫是真跡,或是具有足夠藝術價值的版本,其商業(yè)價值毋庸置疑。因為,《華燈侍宴圖》本身就不只一張。
“中國書畫史上的‘雙胞胎’現象并不罕見。比如臨摹或仿制前代畫家的作品;同一題材不同作者及同一作者一稿多畫的作品;以前人名作為母本進行再創(chuàng)作等等。《華燈侍宴圖》就是典型例子。
“臺北故宮收藏了兩幅《華燈侍宴圖》,原本都是清宮內府舊藏。一幅沒有署款,一幅署“臣馬遠”款。此外,據說民間還流傳著兩幅紙本。【注2】
“所以,眼前這幅,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當然,也存在畫作是贗品的風險。但在沒有專業(yè)鑒定之前,我們不能因為那件不幸的事,就輕易放棄一個可能帶來巨大效益的機會。”
沐辰詫異地看了一眼顏令儀,似乎沒想到兩人意見會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