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唐雪梅規(guī)矩極多,吃飯時不可以發(fā)出聲音,輕拿輕放,筷子調(diào)羹調(diào)料碟等,都必須按規(guī)矩擺放,不可以錯一點,否則唐雪梅就會一直看著你,用那雙冰冷的眼睛,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直到你自己察覺到錯誤,乖乖擺好,這才移開視線。
剛才仔仔一不小心放錯了調(diào)羹,隨意擺在盤子上了,唐雪梅就用這種蛇一樣的眼神,看了仔仔半天,小家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重新擺好調(diào)羹,胃口一點都沒了,他現(xiàn)在就想回家和媽媽一起吃蛋炒飯。
媽媽炒的蛋炒飯好吃極了,會放好多配料,他喜歡吃什么,媽媽就會放什么,也不會說這些沒營養(yǎng),那些吃了上火,又或者是吃了不好吸收,反正媽媽從來不說那些廢話,只要他喜歡吃的,媽媽都會做給他吃,不過冰淇淋除外,媽媽只讓他一天吃一個。
和奶奶一起吃飯,規(guī)矩太多了,這個不可以吃,那個也不能多吃,筷子必須拿好,五根手指都得有它的位置,不能錯位,拿不好奶奶就會用可怕的眼神瞪他,好多次晚上做噩夢,都是被奶奶的眼神嚇醒的。
對于年紀(jì)尚小的仔仔來說,他覺得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陪奶奶吃飯了。
豐盛的晚飯,仔仔只喝了一口湯,便沒再吃了,他不知道的是,他崇拜的父親,其實也是同樣的心思,因為梁耀祖的童年,也是這樣過來的,父子倆童年的噩夢,都是唐雪梅那冰冷的眼神,還有沒完沒了的規(guī)矩。
所以,梁耀祖也只喝了半碗湯,其他菜一口沒動,等唐雪梅吃好后,就讓傭人撤了。
唐雪梅穿的也是旗袍,港城最好的師傅手工制作,用最好的料子,還繡上了富貴華麗的牡丹,因為盛六小姐最喜歡穿繡牡丹的旗袍,雖然撬了盛六小姐的墻角,可唐雪梅一直都在不知不覺地模仿盛六小姐,穿著言行,以及生活上的小習(xí)慣,都摻雜著盛六小姐的影子。
比起清瘦優(yōu)雅的盛七小姐,唐雪梅有些富態(tài),腰間的肥肉被勒成了游泳圈,小腹也隆得很高,像孕婦一般,不過唐雪梅保養(yǎng)得極好,七十多的老太太,看著也就五十多,只是面相越來越刻薄了。
一個傭人捧著托盤過來,托盤上放著一塊真絲手帕,唐雪梅拿了起來,優(yōu)雅地擦拭了嘴,隨手一棄,用過的手帕就扔了,唐雪梅不會再用第二次。
這是她大家閨秀的派頭,幾十年來都是這樣,還有其他一些奢侈的生活小習(xí)慣,都彰顯了她的名門派頭,就連電視臺都專門為此拍過紀(jì)錄片,有些暴發(fā)戶太太,把唐雪梅當(dāng)成榜樣,背地里偷偷學(xué)習(xí)她的名媛風(fēng)采。
“吃好了?”
唐雪梅輕言細(xì)語,略看了眼兒子和孫子,眼神沒有多少感情。
“吃好了。”
梁耀祖父子異口同聲,坐得筆直,兩只手端端正正地擺在膝上,這也是唐雪梅的規(guī)矩,不管在干什么,必須坐如鐘,站如松,不能松松垮垮。
唐雪梅的原話:“你是上等人,必須要有格調(diào),不能像下等人那樣,站沒站樣,坐沒坐樣,丟我唐雪梅的臉!”
當(dāng)然,拋開上等人和下等人的說法來說,儀態(tài)確實很重要,但梁耀祖還是覺得很累,比如他在牛桃華那里,就非常隨意,隨時隨地都能躺,坐的時候還可以翹起二郎腿,抖幾下更舒服,看電視時,他也喜歡把腳搭茶幾上,那樣更舒服了。
或者一只腳踩在沙發(fā)上,反正不管什么姿勢,都比端端正正坐著舒服,梁耀祖覺得,他在外面維持形象那么辛苦,回家就應(yīng)該好好放松一下,要是回家也和在公司一樣,那他干嘛要下班?
但這些話梁耀祖不敢說出來,對母親,他打小就有些敬畏,長大后則變得疏離,不像其他母子那樣親密,他有時候都很羨慕大兒子,可以在牛桃華面前肆無忌憚地撒嬌,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吃什么也能隨意提出來,只要不太過分,牛桃華都會滿足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