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凝那雙承載著萬古星辰的眼眸深處,疲憊與凝重交織成無法忽視的陰霾。她抬手,仿佛撣去星塵般隨意,卻讓侍立一旁的知意感到無形的重壓。
“帝尊?”知意小心翼翼地問,捧著她的星辰綬帶,敏銳地察覺了那不易察覺的異樣。
“這次……很麻煩?”她從未見過帝尊流露出如此深切的、仿佛源自神格本源的厭棄與沉重。
云凝并未立即回答。她的身影仿佛融入了無極殿亙古流淌的星輝,又似獨(dú)立于時空之外,思緒沉入了那片剛剛歸來的、死寂冰冷的宇宙荒漠。冰冷的銀輝在她周身無聲流淌,隔絕著此間天地的喧囂,唯余寂靜,一種蘊(yùn)藏著宇宙風(fēng)暴的寂靜。
她緩緩抬手,指尖微動。清冷的神光如水波般漾開,三件形態(tài)各異、卻散發(fā)著同源罪惡氣息的物體被精準(zhǔn)地自她的隨身空間裂隙中抽出,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懸浮于星辰神座前的虛空。
第一件,是一塊約莫巴掌大小的金屬殘片,通體黯淡,呈現(xiàn)出一種被歲月與污濁反復(fù)侵蝕的灰敗色澤。然而,其上極其微弱、幾近湮滅的淡淡金紋,卻頑強(qiáng)地勾勒出一絲令人戰(zhàn)栗的神圣輪廓——那是不知何年隕落的古神神格碎片!但這神圣之物,如今卻被無數(shù)細(xì)密如蟻穴、扭曲猙獰的暗紫色魔紋徹底覆蓋、啃噬。那些魔紋如同活物,在金屬內(nèi)部緩慢地搏動、侵蝕,貪婪地榨取著最后一絲神性精華。這不再是遺跡,這是對神格最極致的褻瀆與污染!
第二件,是一塊巨大星骸上剝離下的青黑色石板,厚重、古拙。石板的表面,烙印著兩道截然不同的能量印記,它們在接觸點(diǎn)上如同兩條纏繞的毒蛇,死死地糾纏在一起,難分彼此。其中一道印記是崩裂的、散發(fā)著極淡金色輝光的神紋殘片,帶著無上的威嚴(yán)與秩序感。而另一道,則是如同最污穢的焦油流淌凝固后形成的魔息烙印,純粹的混亂、毀滅與貪婪本能。神紋與魔印,本該對立湮滅的存在,在此處卻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共生般的交融狀態(tài)!
第三件,則讓知意等人只看了一眼,便駭?shù)秒U些失聲驚呼。那是一顆被封印在絕對透明空間棱晶中的、僅鴿卵大小的混沌晶體球。晶體內(nèi)部,并非純粹的混沌,核心處,赫然懸浮著一個極其微小、卻初具人形胚胎輪廓的光影!這胚胎蜷縮著,尚未成型,卻已經(jīng)散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混亂氣息!那是無比純凈的神性空靈、極致狂暴的魔性毀滅,以及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混亂、仿佛天生就是核心污染源——深淵氣息!三者以極其粗暴、無序的方式強(qiáng)行糅雜、沖突、撕扯、咆哮!這是一個不該存在的、悖逆天道法則的褻瀆造物!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生命、對秩序、對神魔界限最徹底的踐踏!
這三樣?xùn)|西懸浮在神座前,如同三塊撕裂宇宙和諧的黑斑,無聲地輻射著令神都為之驚悸的恐怖氣息。
它們不再僅僅是惡魔族活動的證據(jù),它們指向一個龐大到足以顛覆整個已知宇宙秩序的深淵!
云凝的眼眸掃過這三件污穢之物,眼底深處那如同萬載玄冰般的平靜,終于被劇烈的推演風(fēng)暴攪動。
——惡魔族。這些誕生于宇宙最底層、混亂意志的具象化、貪婪的化身,它們是由宇宙最污濁的濁氣怨氣匯聚而成。它們的“存在”即是威脅。但它們過去如同一盤散沙,混亂無序,彼此吞噬。
而現(xiàn)在……從這片幾乎被遺忘的星骸荒漠邊緣留下的魔痕,從這褻瀆的造物手段來看……它們背后,出現(xiàn)了難以想象的、精密而統(tǒng)一的目的!一個指向整個主物質(zhì)位面的、饑渴的終極狩獵計劃!
——魔族!魔族絕非被動的同伙或無辜的旁觀者!魔域特有的、只有高階魔族才能駕馭的“深淵蝕刻”秘法,正是將魔紋烙印在那神格碎片上的工具!石板上那扭曲交融的神魔印記是他們的技術(shù)!而這褻瀆的神魔混血胚胎……更可能是他們主導(dǎo)的、嘗試創(chuàng)造終極戰(zhàn)爭兵器的核心計劃!他們追求的是絕對的混亂力量,為此不惜聯(lián)合世仇,踐踏一切禁忌!他們在提供核心的技術(shù)路徑!
——神族!最不可原諒,也最令人心悸的猜測!那片道君神格碎片來自誰?是哪位隕落的道君被褻瀆?還是……有尚存于世的墮落者參與其中?石板上的神紋印記太過“新鮮”,帶著力量被主動剝離的痕跡,絕非自然殘留!是誰主動提供了開啟神域深層節(jié)點(diǎn)、或是繞過宇宙意識監(jiān)察的“鑰匙”?是為了獲取力量?對抗他們假想的“更高威脅”?抑或是……早已被深淵力量腐化?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意味著一個令人絕望的事實——神族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叛徒!而且極可能位高權(quán)重,掌握著核心的秘密!
無數(shù)的線索碎片——星骸邊緣惡魔刻意混淆的足跡、混亂戰(zhàn)場遺存的神魔糾纏烙印、褻瀆造物胚胎的工藝、魔域獨(dú)有的深淵蝕刻術(shù)、神格碎片來源的疑云——在云凝的神念風(fēng)暴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歸位。
一個冷酷的、足以讓星辰凍結(jié)的輪廓逐漸清晰:神、魔、惡魔,這看似永恒對立的混亂與秩序三角,在某個無法想象的層面,編織起了一張覆蓋整個宇宙的黑暗蛛網(wǎng)!
惡魔提供最原始的混亂能量與恐怖本體;魔族傾力打造最邪異的兵器與戰(zhàn)爭技術(shù);而某些墮落的神族……則提供了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關(guān)鍵神域“鑰匙”!
為了什么?永恒的混亂?力量的極致?湮滅一切后的“重啟”?
推演風(fēng)暴的中心,那團(tuán)被云凝強(qiáng)行壓制的、源自神格最深處的暴戾星火,驟然沖破冰封!不是失控的瘋癲,而是洞悉真相后的、滅世般的純粹殺意!一股足以凍結(jié)時空的恐怖氣息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無極殿內(nèi)永恒流淌的星輝為之黯然失色!垂落的天幕如同被無形巨力拉扯,劇烈地扭曲蕩漾!
懸浮的三件褻瀆物在瞬間被無形的法則巨力徹底碾碎、分解、湮滅!從物質(zhì)到能量,再從能量到概念存在,徹底抹除!連一絲塵埃、一縷氣味、半點(diǎn)信息痕跡都未曾留下,仿佛它們從未出現(xiàn)于這宇宙之中。唯有那殘留的、仿佛能刺痛靈魂的褻瀆之感,久久縈繞在冰冷的空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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