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斌子忍不住插嘴。
老皮看了他一眼,眼神銳利:“嗯。那一片地氣不一樣,草木長得都比別處稀疏衰敗。夜里趴地上聽,能聽到極深的地下,好像有。。。。。。有水聲,又不像,咕嚕咕嚕的,有時候又像有人嘆氣。”
我心里猛地一緊,又想起了第一次下坑時那聲詭異的嘆息。
“我們懷疑,墓道口根本不在平地,可能在山腰,甚至更刁鉆的地方,而且被用極巧妙的手法偽裝或者封死了。”老皮繼續道,“打那個探洞,已經是冒了天大風險。最近這附近來了幾波生面孔,像是‘逛山客’(其他盜墓團伙),也聞著味兒了。再不動手,怕是要炸鍋。”
窩棚里一片寂靜,只剩下火堆里枯枝燃燒的噼啪聲,和外面嗚嗚的風聲。
情況比想象的更復雜,也更兇險。一個找不到明確入口、深達二十多米、夯土堅硬如鐵、還可能被其他團伙盯上的疑似王侯大墓。
黃爺沉默了很久,手里的核桃慢慢轉動著,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直到過了好幾分鐘,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山勢圖有嗎?”
老皮從羊皮襖內側掏出一張疊得皺巴巴的紙,攤開在地上。是用鉛筆手繪的簡陋地圖,上面標注著周圍的山形地勢,還有幾個紅點和箭頭。
“這是我們推測可能入口的幾個點。”老皮指著圖,“但都不敢確定。媽的,修這墓的是個高人,把風水術和障眼法玩絕了。”
黃爺、老柴、老范都湊過去仔細看圖。泥鰍也擠了過去。斌子和我插不上手,只能干看著。三娘也默默走過來,站在黃爺身后看著地圖,眉頭微蹙。
“明天天亮,實地踏勘。”黃爺看了半晌,抬起頭,眼神在昏暗中亮得嚇人,“老皮,啞巴,辛苦二位帶路。所有可能點,都走一遍。泥鰍,家伙事準備好,可能要打幾個‘淺眼’(小探洞)確認。”
“明白!”泥鰍應道。
老皮和啞巴都點了點頭。
“今晚就在這歇腳。”黃爺安排道,“輪換著瞇會兒,警醒點。”
窩棚太小,根本躺不下。我們只能靠著土坯墻或者互相靠著打盹。地上冰涼刺骨,冷風不斷從草簾縫隙鉆進來。
老皮拿出幾個硬得能砸死人的雜面饃,又在火堆上架起個小鐵壺,燒了點開水。我們就著熱水,啃著冷饃,算是晚飯。
啞巴一直沒說話,默默地拿出塊磨刀石,開始打磨他那把匕首,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火光映照下,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像一塊冰冷的巖石。
后半夜,輪到我和斌子望風。我們倆縮在窩棚外的一個背風土坳里,裹緊衣服,還是凍得直流鼻涕。四下里黑得純粹,只有頭頂幾點寒星,閃著微弱的光。風像刀子一樣,刮得臉頰生疼。遠處黑暗中,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野物的嚎叫,悠長而凄厲,聽得人心里發毛。
“操他媽的,這鬼地方。。。。。。”斌子低聲罵著,跺了跺凍麻的腳。
我沒接話,只是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黑暗,耳朵豎得老高,聽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手里緊緊攥著我的成雙成對錢,冰冷的觸感讓我保持清醒。
第一次離鄉背井,來到這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面對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兇險大墓,還有可能存在的其他覬覦者。。。。。。那種恐懼和壓力,比前兩次下坑要強烈得多。但奇怪的是,恐懼深處,又有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和貪欲,像火苗一樣竄動。
金屑。。。。。。丹砂泥。。。。。。王侯大墓。。。。。。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由墨黑轉為灰蒙,遠處的山巒輪廓清晰了一些。風也小了些,但更冷了,是那種沁入骨髓的干冷。窩棚里有了動靜,黃爺他們都起來了。新的一天開始,真正的考驗,才剛剛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