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了。”黃爺點頭,“新打了探鏟,加長了蜈蚣掛山梯,備足了黑折子、撬棍。藥包子(防毒面具)也準備了幾個。”
老范推了推眼鏡,湊近地圖仔細看:“看這地勢,依山傍水,是塊好穴。但戰國墓,機關少不了,流沙、伏火、積石,都有可能。進去后,每一步都得踩穩了。”
接下來幾天,院子里氣氛明顯緊張起來。
各種工具被搬出來反復檢查、打磨、組裝。
斌子帶著我一遍遍練習打繩結、快速傳遞工具、用小鏟子清理浮土。老柴偶爾會指點我幾句下鏟的角度和聽聲辨位的技巧。老范則捧著幾本快散架的舊書,對照著一些殘破的拓片,念念有詞。
三娘忙著準備干糧、水、藥品,還有厚實點的衣服。她弄來一包味道沖鼻的草藥,分給我們每人一小包,讓貼身帶著,說能辟邪防蟲。
豆豆似乎也感覺到不尋常,比以前更安靜了,常常抱著個破布娃娃,坐在門檻上看著我們忙活。
出發的前一晚,黃爺弄來一瓶白酒,切了一盤豬頭肉,算是犒勞。
飯桌上氣氛有些沉悶,沒人多說話。
老柴依舊悶頭抽煙喝酒,老范小口抿著酒,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什么難題。斌子和泥鰍倒是吃得歡實,但眼神里也藏著緊張。
黃爺端起酒杯,掃了我們一眼:“明兒出發,規矩都別忘了。手穩,心細,嘴嚴。能出水最好,出不了水,人也得全須全尾地回來。干!”
我們都端起碗,碰了一下。
辣酒入喉,像一道火線燒下去,卻驅不散心里的那點寒意。
吃完飯,我回到柴房,看著角落里已經打包好的工具包,心里怦怦直跳。第一次下那種大墓,說不怕是假的。上次下墓時聽到的那聲嘆息,還有那個黑窟窿,總在我眼前晃。
正胡思亂想,門簾一挑,三娘走了進來。她手里拿著個小布包,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說地將之塞到了我手里。
我打開一看,里面是兩個白面饅頭,還有一個用紅繩系著的銅錢,像是“五帝錢”,磨得锃亮。
“明天揣著,餓了吃。”她聲音很輕,不像平時那樣帶著戲謔,“銅錢辟邪,壓兜底,別弄丟了。”
我捏著那還有點溫熱的饅頭和冰冷的銅錢,喉嚨有點堵:“三娘。。。。。。”
她沒讓我說下去,伸手替我理了理衣領,動作很輕。她的手指有點涼,碰到我脖子上的皮膚,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小子。。。。。。”她看著我,眼睛在昏暗的油燈光下顯得特別深,“機靈點,別傻乎乎地往前沖。看著點斌子,他有時候虎了吧唧的。也。。。。。。看著點自己。”她說完,沒再停留,轉身出去了。
我握著那個布包,在原地站了很久,心里亂糟糟的。那點恐懼好像被什么東西壓下去了一些,另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冒了出來。
第二天凌晨,天色墨黑,風刮得更猛。
我們一行六人,分乘兩輛破舊的212吉普,悄無聲息地駛出四合院,融入了北京城尚未蘇醒的街道。
車子朝著河北方向,一路顛簸。
我坐在后座,挨著工具包,懷里揣著三娘給的饅頭和銅錢,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越來越荒涼的景色,手心一直在出汗。
斌子坐在我旁邊,閉目養神,但緊握的拳頭顯示他并不平靜。開車的泥鰍嘴里叼著煙,神色嚴肅。副駕上的黃爺沉默著,不知道在盤算些什么。另一輛車上是老范、老柴,以及一部分工具。
沒有人說話。只有引擎的轟鳴和風聲。我知道,這次不再是練手,不再是屁麻坑。真正的玩命,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