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從車頭拿出一個破水桶,去附近一個幾乎干涸的小水洼里舀了點渾濁的水,給發燙的發動機降溫。
老皮拿出早上買的、已經被顛得稀碎的干糧分給大家。就著水壺里最后一點溫水,艱難地往下咽。食物粗糙得拉嗓子,但誰也沒抱怨,只是機械地咀嚼、吞咽,補充著體力。
吃完飯,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
老柴坐到老皮身邊,沉聲問:“老皮,這鐮刀會,什么來路啊?”
老皮把擦好的短刀插回后腰,啐了一口,才陰著臉解釋道:“就是一群小混混。前幾年鬧文ge好多人蹲牛棚、挨批斗,丟了工作,就學水滸上梁山。前兩年還揚言只要有鐮刀就能加入鐮刀會,就連當地政府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不像咱們這種靠手藝和眼力吃飯的賊,他們是純粹的匪,盯上誰,就連人帶貨一口吞了,下手絕不留活口。咱們帶著生傷號,又背著這么扎眼的貨,被他們盯上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這么準。”
“媽的,比雷子還難纏!”斌子憤憤地捶了一下地面。
“雷子講規矩,這幫人,只認錢和刀子。”老皮冷冷道,“咱們這回,算是捅了馬蜂窩了。就算暫時甩掉,只要還在陜西地界,他們難免不會追上來。”
斌子湊到老皮身邊,低聲又問:“皮爺,還得多久能出去?”
老皮瞇著眼看了看日頭,又看了看前方望不到頭的溝壑:“照這個速度,且得磨蹭呢。這老路繞得太遠,還不好走。天黑前能摸出這片黃土塬就算快的了。出了塬,還得找地方換車,這破三輪目標太大,也跑不了長途。”
第26章歸途
前途依舊漫漫,且吉兇未卜。
短暫的休息后,再次上路。下午的路程更加難熬,疲憊、酷熱、焦慮交織在一起。
黃爺又開始發起低燒,嘴里不時吐出含糊不清的囈語,大多是“錯了”、“長生”、“回家”之類的碎片詞語,聽得人心頭發毛。三娘不停地用濕毛巾給他擦拭額頭降溫。
夕陽西下時,我們終于駛出了那片仿佛沒有盡頭的黃土溝壑區,眼前的地勢相對平坦了一些,出現了些許稀稀拉拉的莊稼地和遠處村莊的輪廓。
按照計劃,我們不能進任何村鎮。
老皮指揮著啞巴,將三輪車開進一片廢棄的磚窯廠里。這里殘垣斷壁,荒草叢生,是個絕佳的臨時藏身點。
“就在這兒歇一晚。”老皮跳下車,“啞巴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水源。我去摸摸情況,看能不能搞到別的車。”
啞巴點點頭,拎著水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暮色里。老皮也緊了緊衣服,朝著遠處村莊的方向走去。我們則把黃爺從車上抬下來,找了一間還算完整的破窯洞安置。
窯洞里陰涼潮濕,但至少能遮風擋雨。
老柴檢查了黃爺的情況,眉頭緊鎖:“低燒一直不退,傷口也有些發炎。。。。。。明天必須弄到藥!”
夜幕緩緩降臨,四野寂靜,只有風吹過荒草的沙沙聲和不知名蟲子的唧唧鳴叫。我們圍坐在窯洞里,點起一小堆篝火,熱著帶來的冷饅頭和咸菜。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疲憊而心事重重的臉。
沒人說話,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