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那三個哥哥為啥一直蹲著?”豆豆小聲問。
“練功呢,下盤不穩,下了洞子站不住,就得讓里面的東西拖了去。”三娘聲音不大,卻讓我后脊梁一陣發涼。
好不容易熬過一個時辰,我兩條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直接癱在地上。
“歇屁!起來!”黃爺喝道,“認家伙!”
斌子搬來個大木箱子,打開,里面琳瑯滿目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工具。有扁平帶刃的,有帶鉤帶刺的,有擰成麻花狀的,全是鐵器,看著就沉。
“瞅好了,這是撬棍,別石門閂子的;這是探鏟,打洞認土用的;這是蜈蚣掛山梯,拆開來能接長,下深坑好用;這是黑折子,專破棺材釘的;這是洛陽鏟,最重要的吃飯家伙,你得學會怎么使,怎么從帶出來的土里分辨底下有沒有貨,是哪個朝代的坑。。。。。。”
黃爺一件件拿起來,講解名字、用途、用法。我聽得頭暈眼花,感覺比上學那會兒背書還難。
“這是下金錢,檢查機關的;這是墨斗線,辟邪劃界;這是飛虎爪,攀高用的。。。。。。”他又指著一些非工具類的東西。
看著這些東西,我汗毛又立起來了。
講完一遍,黃爺讓我挨個兒摸,記住手感、重量。
“家伙事就是命,不熟悉,關鍵時刻就得抓瞎。”
下午是文化課,主要是泥鰍教我。他拿出些破舊的線裝書,還有一堆泛黃的圖紙,上面畫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符號、星宿、地形。
“認穴看星,分金定穴,那是摸金校尉的高深本事,咱北派土夫子不全靠那個,但也得懂點皮毛。”泥鰍指著圖紙,“最基本的風水得要懂,啥地方藏風聚氣,可能是好穴。歷朝歷代的墓葬規制、棺槨樣式、明器特點,都得記。別他媽把唐宋的玩意當先秦的賣了,丟人現眼還賠錢。”
他還教我一些黑話切口。
“鍋,就是墓;支鍋,就是組隊下墓;掌眼,是負責鑒定、定穴的;下苦力,就是干挖土撬石力氣活的;賣米郎,是負責銷贓出手的;炸鍋,就是出事了,可能被雷子(警察)盯上了;起霧,就是墓里有毒氣;尸變,也叫‘鬧兇’;明器,就是墓里出的好東西;肉粽,是指保存完好的干尸。。。。。。這些都得爛肚子里,跟外人半句不能提。”
我像塊海綿一樣拼命記,但東西太多太雜,腦子嗡嗡的。
晚上吃飯前,黃爺會考校我。答不上來,或者記錯了,輕則沒飯吃,重則就得挨那核桃敲腦袋,疼得鉆心。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
白天練功認家伙學規矩,晚上啃窩頭睡柴房。累是真累,苦是真苦,提心吊膽也是真。但奇怪的是,我心里那點恐慌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麻木和。。。。。。隱隱的興奮。
尤其是當我逐漸能認出不同朝代的墓土,能熟練使用洛陽鏟打出規整的探洞,能說出那些黑話切口時,斌子和泥鰍偶爾會夸我一句“上手快”,連黃爺看我的眼神都沒那么冷了。
三娘還是那樣,時不時逗我兩句,看我臉紅就笑了。有時練功晚了,她會偷偷塞給我半個白面饅頭,或者幾塊冰糖。我不敢要,又饞,最后還是接過來,狼吞虎咽地吃了,心里怦怦跳,也不知道是怕還是別的啥。
有一次我蹲馬步又累又餓,眼前發黑,差點栽過去。是她從后面扶了我一把,溫軟的身子貼了我一下,聲音帶著熱氣噴在我耳朵邊:“小子,站穩嘍,腳下不穩,怎么立得住?”
我渾身一激靈,像觸了電一樣,腿居然真的不抖了。那天晚上,我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夢里全是三娘水汪汪的眼睛和那碎花裙下鼓鼓囊囊的胸脯,那種感覺欲仙欲死。第二天醒過來,涼床都快晃塌了,我紅著臉,趕緊去沖了個涼水澡。
三娘比我大了將近十歲,又是黃爺的閨女,我在夢里干的那些缺德事根本不敢說出口。
在院里待了快一個月,除了偶爾跟斌子出去采買點吃食,我幾乎沒出過那四合院大門。黃爺管得嚴,說是生面孔,少在外面晃悠,免得惹眼。
直到有一天晚上,黃爺把我們都叫到正屋。桌上攤著一張皺巴巴的地圖,像是手工畫的,上面標著些奇奇怪怪的符號。他用手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紅點:“來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