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龜甲不能丟
黃爺那斷斷續(xù)續(xù)、幾乎氣若游絲的聲音,卻像一道微弱卻清晰的閃電,劈開了房間里凝重的黑暗和壓抑。他的眼睛半睜著,渾濁的目光沒有焦點,仿佛還在那個恐怖的地底槨室里掙扎,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了這句含糊卻執(zhí)拗的叮囑上:“龜甲。。。。。。那。。。。。。龜甲。。。。。。不能。。。。。。丟。。。。。。千萬。。。。。。不能。。。。。。”
三娘的啜泣聲戛然而止,她緊緊握住黃爺?shù)氖郑B聲應道:“在!爹!在呢!我沒丟,好好收著呢!”她慌忙從背包里掏出那塊龜甲,湊到黃爺眼前。
煤油燈的光線昏暗,那龜殼上密密麻麻的類似鳥蟲篆的文字和詭異圖案更顯得神秘莫測,殘留的暗紅色朱砂痕跡像干涸的血。
黃爺?shù)难壑闃O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似乎想聚焦在那龜甲上,但很快又渙散開。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是還想說什么,卻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眼皮緩緩闔上,頭一歪,又陷入了昏睡,或者說昏迷。但這一次,他的呼吸似乎比之前略微平穩(wěn)了一點點。
三娘保持著那個姿勢,久久不動,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黃爺干枯的手背上。
我被剛才那一幕驚得睡意全無,心臟怦怦直跳。
那塊龜甲。。。。。。黃爺拼死撬下來的東西,竟然如此重要?重要到他在這種狀態(tài)下,唯一記掛的就是它不能丟?
老柴和斌子他們也都被驚醒了,圍了過來。
“黃爺剛說啥了?”斌子急聲問。
“爹說。。。。。。龜甲不能丟。。。。。。”三娘哽咽著重復,小心翼翼地將那龜甲重新用布包好,緊緊抱在懷里,仿佛那是她父親的命。
就在這時,黃爺?shù)难燮ら_始劇烈顫動,仿佛在與無形的夢魘搏斗,額頭上滲出更多虛汗。他的嘴唇干裂,翕動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出一些模糊的音節(jié):“錯了。。。。。。都。。。。。。錯了。。。。。。那不是。。。。。。棺材。。。。。。是。。。。。。是祭壇。。。。。。”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厲,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渾濁的眼睛猛地睜開一條縫,空洞地瞪著低矮的天花板:“我拿了它的東西。。。。。。它會。。。。。。循著味。。。。。。找來。。。。。。所有人。。。。。。都。。。。。。得死。。。。。。”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用了全身力氣嘶吼出來,隨即力竭,頭一歪,再次陷入昏厥,胸口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祭壇?”“循著味找來?”
黃爺破碎的囈語,像一塊塊冰冷的拼圖,在我們心中勾勒出一幅遠比盜墓更恐怖的圖景。我們拿走的,不僅僅是陪葬品,而是某個神秘祭祀的祭品?誰會循著味找來?那條恐怖的白蛇?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剛才因為收獲巨寶而產(chǎn)生的些許火熱,瞬間被這盆冰水澆滅。
“柴爺。。。。。。這。。。。。。”斌子臉色發(fā)白,看向老柴。
老柴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來,他蹲下身,再次檢查了黃爺?shù)拿}搏,沉聲道:“黃爺估計是被下面的東西魘住了。”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們,“干這行久了,總會碰上些邪乎事,黃爺吉人自有天相,都別太擔心。”他又看向三娘,“閨女,把那龜甲給我。”
三娘小心翼翼地將龜甲遞給老柴,在燈光的照耀下,昏黃龜殼上篆刻的文字符號仿佛活過來了一般頻頻跳動。
老柴的眸子盯著龜殼出神,“老范,你來看看這上面寫的啥?我感覺不像是鳥篆啊?”
老范是我們這群人中文化造詣最高的,身體雖然有些孱弱,但毫無疑問是個萬事通、活字典。他接過龜甲,恨不得把那兩個眼鏡片子貼在上面:“這。。。。。。這有點像是某個少數(shù)民族的文字圖騰,我也不認識,會不會與哀牢古國有關?”他的話讓房間里剛剛松懈一點的氣氛再次緊繃起來。
是啊!這龜殼是黃爺從徐哀的墓里得來的,而這徐哀的故國可正是哀牢古國,因此老范的猜測不無道理。
我們看著老范捧著的那個臉盆大小的龜殼,眼神都變了,不再是看一件明器,而是在看一個可能蘊含著未知秘密的危險之物。
“那。。。。。。那現(xiàn)在咋辦?這可是黃爺拼了命帶出來的東西,總不能扔了吧?”泥鰍有些緊張地看了看門口,仿佛怕什么東西循著氣息找過來。
“黃爺既然這么交代,必然有他的道理。”老柴沉聲道,“先收好,等黃爺好轉再說。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他的傷,和我們這些貨。”
天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窗外大雜院開始有了人聲動靜,新的一天開始了,卻帶著無法驅散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