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先行一步,去前面探路掃清障礙。老柴用刀削了兩根拐棍,拄著拐緊隨其后。
我跟在后面,背著黃爺走山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只能努力跟上不掉隊,肺部因為急促的呼吸和冰冷的空氣而火辣辣地疼。
三娘跟在我身邊,時不時為我擦汗,她的喘息聲沉重而壓抑,每一步都踩得極其艱難,卻異常堅定,竟讓我感到了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三十多里土路,坑坑洼洼。
黃爺在昏迷中不時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呻吟都讓三娘的心揪緊一下。
兩側(cè)的土崖越來越高,道路越來越崎嶇難行,很多時候甚至不能稱之為路,只能在陡峭的坡壁上手腳并用地爬行。冰冷的黃土不斷從坡上滑落,迷得人睜不開眼。
我背著黃爺,行動更加困難。只感覺腳上磨了好幾個血泡,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踩在了釘子上。
三娘和老柴輪流上前幫忙攙扶,或者在我爬坡時在后面用力托舉。每一次用力,都感覺肌肉在悲鳴。
越是靠近飲馬溝,地勢越是崎嶇,兩旁的土山漸漸多了起來,果然是個相對偏僻的地方。
約莫中午時分,我們終于看到了老皮描述的那條狹長的山溝。溝口散落著幾十戶人家,多是土坯房,看起來頗為破敗。一條幾乎干涸的小河床從溝里蜿蜒而出,想必就是“飲馬溝”得名的緣由。
我們沒敢大張旗鼓地直接進溝。
老柴讓老皮在村子外面候著,然后就讓我和三娘一左一右架著裹得嚴嚴實實的黃爺,裝作一副焦急尋醫(yī)的模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飲馬溝。
溝里靜悄悄的,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蹲在門口曬太陽的老人,用渾濁而警惕的目光打量著我們這幾個陌生的逃荒客。
按照老皮模糊的記憶指引,我們朝著溝里深處走去,尋找那個據(jù)說獨居的采藥人。
運氣不算太壞,在靠近溝尾的一個孤零零的小院外,我們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婆婆,正坐在院門口的小馬扎上,慢悠悠地整理著面前簸箕里的草藥。
她看起來年紀很大了,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像干涸的土地,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澈、有神,在我們靠近時,平靜地掃了過來,目光在我們和昏迷的黃爺身上停留了片刻。
“老人家。”老柴上前一步,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又焦急,“請問,您是這溝里的郎中嗎?我弟兄他。。。。。。他病得厲害,求您給瞧瞧!”
老婆婆沒立刻回答,她放下手里的草藥,站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我們面前,仔細看了看被三娘和我架著的黃爺那潮紅得不正常的臉。
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滿老繭和老年斑的手,輕輕搭在黃爺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閉目凝神了片刻。
隨即,她又翻看了一下黃爺?shù)难燮ぃ踔翜惤⑽⑿崃诵狳S爺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混合了汗味、土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奇異香氣的氣息。做完這一切,她收回手,那雙清澈的眼睛看向我們,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得了啥子病啊?”
“我弟兄前些日子受涼了,得了風寒。”老柴趕緊補充。
“風寒?呵呵。。。。。。誆我這老婆子呢。說吧,他這病,到底是怎么來的?你們。。。。。。又是干什么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