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吳霍無禍
我叫吳霍。
這名字是老兩口用倆雞蛋求村頭老先生起的,就盼著我這輩子無災無禍。
現(xiàn)在看來,這倆雞蛋是真沒白花。
我雖然才50多歲,但已經(jīng)退休十來年了。
說是退休,其實就是金盆洗手,沒活兒干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在地方上跟一幫兄弟干的是地下買賣,專搞老坑里的明器。后來風聲緊,隊里人也散得七七八八,我就回了老家這中原小城,靠著以前攢下的那點家底倒騰了家古玩店勉強糊口。
說是古玩店,其實也就是半死不活地吊著,真東西沒幾件,糊弄外行游客的玩意兒堆了半屋子。這行當,早就不是我們那會兒的光景了。
這些年日子過得平淡,人也懶散了。住的還是老房子,青磚灰瓦,雨季一來,屋里屋外都濕漉漉的,墻根能滲出水珠,我這把老骨頭也跟著一起泛酸疼。。。。。。都是年輕時落下的毛病。
今天下午,又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剛沏上一杯濃茶,想驅驅潮氣,就看到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有鍋,急,速來老地方支。”
我不知道這短信是誰發(fā)來的,但“支鍋”這詞,是北派老輩人才用的黑話,意思是“有墓,缺人手,速來搭伙”。我心里咯噔一下,這年頭,還懂這詞的,不是老油子(盜墓賊)就是雷子(警察)。
我早他媽金盆洗手好幾年了。
我當初入這行本就是錯誤。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極損陰德不說,每天都得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既怕在墓里碰到大粽子折戟沉沙,又怕在墓外碰到雷子被抓去改造,一番思索過后,最終決定在37歲生日當天金盆洗手不再摸金。
我的摸金故事就從那一天落下帷幕。
共計20年。。。。。。
我生于1962年,1979年入行那會剛好17歲。老家位于中原腹地的一個窮溝溝,吳家屯。祖祖輩輩都是土里刨食的農(nóng)民。
前幾天高考放榜,我名落孫山,徹底斷了跳出農(nóng)門的那點念想。我爹吧嗒著旱煙,已經(jīng)給我規(guī)劃好了未來。。。。。。接過他手里的鋤頭,攢錢,蓋房,娶個屁股大能生養(yǎng)的媳婦,生娃,然后娃再接著種地。
一眼能望到頭的日子,想想都讓人喘不過氣。
可我還能有啥轍?
這就是命。
我正盯著黑黢黢的房梁發(fā)呆,盤算著明天跟我爹下地鋤玉米的事兒,就聽見村口傳來一陣突突突的響聲,不是拖拉機動靜,更清脆,更有勁兒。這年頭,村里除了支書家那臺快散架的手扶拖拉機,就沒別的機動玩意兒了。
這聲兒真新鮮。
聲響在我家不遠處停了,接著是幾聲狗叫,還有壓低的說話聲。我沒太在意,翻個身準備繼續(xù)睡。
沒過多久,我家那扇破木門就被拍得山響?!盎敉拮樱腔?!開門!快開門!你看誰回來了!”是鄰居二蛋的聲音,透著股興奮勁兒。
我爹罵罵咧咧地起來點煤油燈:“催命呢?大半夜的!”
門一開,二蛋躥進來,臉激動得通紅:“叔!霍娃子!快去看!斌子!斌子開著小轎車回來了!還有泥鰍!好家伙,锃光瓦亮的小轎車,就停村口打谷場那兒!”
我爹一愣:“哪個斌子泥鰍?老劉家那弟兄倆?他倆不是前年跟他舅去南方倒騰電子表了嗎?咋?發(fā)財了?”
“可不是嘛!發(fā)財了!還帶了臺電視機回來!帶大屁股的那種!說讓大家伙都去看呢!”
整個村子都被攪醒了。
1979年,小轎車?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