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爺!”老柴也沉聲開口,語氣凝重,“咱們這一路,多少生死關頭都闖過來了,不就是云南嗎?當年在東北老林子,比這更邪乎的地方咱也不是沒蹚過。那時候咱還設計全殲了小日本的一個尖刀隊,不比這兇險多了?”
斌子把胸脯拍得砰砰響,粗聲道:“黃爺!您就放心吧!有我們在,就算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給你弄過來!”
我也上前一步,看著黃爺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穩:“黃爺,是您帶我入了行,教了我保命吃飯的本事。現在您有難,我要是縮了,那還是人嗎?云南再險,總歸是人有路,鬼有橋,咱們一起想辦法,總能蹚出一條生路來!”
泥鰍和老范也是紛紛點頭表示附和。
黃爺看著我們這群圍在他炕前、臉上帶著疲憊、傷痕,眼神卻異常堅定的晚輩,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么,最終卻化作一聲長長的、充滿無力感和復雜情緒的嘆息。他眼中的堅決慢慢被一種更深沉的、混合著擔憂、感動和無奈的渾濁液體所取代。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唯一的生路?他只是。。。。。。只是不忍心啊!
他緩緩閉上眼睛,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靠在被褥上,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再睜開時,眼神里只剩下疲憊的妥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囑托:“罷了。。。。。。罷了。。。。。。”他聲音微弱,幾乎聽不清,“你們。。。。。。長大了。。。。。。翅膀硬了。。。。。。我。。。。。。攔不住了。。。。。。”
事情議定,心頭反而稍稍安定了一些。
至少,不再是毫無頭緒的絕望。
夜色漸深,溫婆婆安排我們歇息。地方狹小,我們幾個男的只能在堂屋打地鋪。老柴和斌子他們幾乎沾地就著,鼾聲很快響起,經歷了連番驚嚇和搏命,他們的精神和體力都已透支。
我卻有些睡不著,起身走到屋外的小院里。山里的夜風格外清涼,吹在臉上,帶走了一絲疲憊和躁動。滿天星斗閃爍,與地下溶洞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截然不同。
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回頭,是三娘。她也沒睡,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憂色。“吳霍。”她輕聲叫我,走到我身邊,看著遠處的山影,“云南。。。。。。聽說很遠,也很危險。老輩人都說那里是十死無生的禁地,你不怕嗎?”
“怕。”我點點頭,“但為了黃爺,必須去。”
三娘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聲音更輕了,“謝謝你。。。。。。一直背著我爹。”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那絲不易察覺的柔軟和依賴。這讓我心里莫名地動了一下,想起在那個荒誕的“織夢花”幻境里,她穿著紅嫁衣,羞澀低頭的模樣。。。。。。臉上不禁有些發燙,幸好夜色夠濃。
“應該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早就把黃爺當成了一家人。”我甕聲甕氣地回答,感覺喉嚨有些發干。
“哦?那你把黃爺當成父親,把我當成什么?”三娘將目光降落在我身上,輕笑著打趣。
我愣了一下,瞬間理解了三娘的意思。我把黃爺認作父親,那三娘自然就成了我的姐姐。。。。。。又或者。。。。。。妻子。
我支支吾吾地不說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三娘也被我逗笑了,她開始講起了大姐和二哥的故事。
原來豆豆是麗娘和溫隨之的孩子,之所以叫三娘母親,那是因為她的親生父母死在了一座海底墓里,同時遇難的還有少疾。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彼時的豆豆只有一歲不到,為了能讓孩子有個溫馨的童年,三娘這才替姐姐擔起了母親的擔子。
我們并肩站在院里,一時無話,只有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不知名蟲子的唧唧鳴叫。一種微妙的氣氛在我們之間流淌,不同于以往那種帶著距離的伙伴關系,似乎多了一點別的什么。
過了一會兒,三娘輕輕嘆了口氣:“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說完,她轉身回了屋里。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冰涼的夜氣,轉身進屋。
溫行之靠坐在墻角,似乎睡著了,又似乎只是在閉目養神。那兩塊關乎著前路和性命的龍紋龜甲,被他緊緊貼身收藏。
明天,我們將離開飲馬溝,踏上前往云南的漫長而兇險的旅程。那里有救命的希望,也有未卜的危機,更有糾纏了數百年的秘密,等待著我們去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