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能寫?”
林澈點頭。
“給誰?”
“給俺家二柱子。”
“他在南邊當兵,三年沒信兒。俺想告訴他,家里……都挺好。”
“俺想說,今年雪厚,來年莊稼準能長得壯。讓他甭掛念,吃飽飯,聽上官的話,別當逃兵。”
筆尖懸停。
墨汁積聚,欲墜未墜。
林澈抬眸,目光平靜得讓人心驚。
“你家還有地?”
“沒……沒了。王知府說地契也不作數,全圈了去蓋跑馬場。”
“哪有糧?”
“早沒咯。前天夜里,最后一把麩皮都進了肚子。”
“房子呢?”
“燒了。官爺說俺那破屋礙了城里的風水眼,一把火……挺旺。”
林澈看著他。
“那你住哪?”
“城隍廟臺階下邊的狗洞里,那是神仙住的地方,擠擠……也沒那么冷。”
老卒縮著脖子,依舊在笑。
“先生,您就照俺說的寫。二柱子在前面拼命,俺不能讓他分心。只要他活著,俺這把老骨頭……爛哪兒都成。”
這就是百姓。
骨髓被奸邪敲吸干凈,被逼入絕地。
最后的念頭,還是保家衛國。
人,越聚越多。
原本如死灰般的人群,似是被這封信點燃了一粒火星。
“先生!求您!我家閨女被搶進府里抵債,至今生死不知!”
“先生!我那三畝地是全家的命根子啊!”
“先生!我男人被抓去修那勞什子萬花園,活活累死,尸骨無存!”
一只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伸向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