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暖閣。
地龍燒得很旺。
一只天青色的水仙盆碎在墻角,殘片鋒利。
趙文和沒再摔東西。
他只是哆嗦。
那件值了京城兩座宅子的紫貂裘裹在身上,卻怎么也捂不熱他那身肥肉。
墻外,童謠還在唱。
稚嫩的童聲穿透了厚實的磚墻,鉆進耳朵里,每一個字都變成了催命的鼓點。
“趙扒皮……吃人泥……”
趙文和猛地轉頭,盯著跪了一地的師爺幕僚,眼珠子上全是血絲。
沒吼,沒叫。
“不是抓。”
“是殺。”
“砍下那個書生的腦袋,掛在旗桿頂上。剝了他的皮,塞滿草,立在城門口。”
趙文和端起茶盞,手抖得茶蓋亂撞,水灑了一身。
“本官就不信,這滿城的餓死鬼,真敢為了一個外鄉人造反。”
……
城門外,雪下得更緊了。
原本喧鬧的代寫攤子,此刻靜得嚇人。
地面開始震動。
那種震動不是風吹的,是從腳底板傳上來的,帶著節奏,沉悶,壓抑。
街角轉出一片黑壓壓的影子。
三百府兵。
長矛林立,鋼刀出鞘。
這是永安城最后的獠牙。
領頭的兵頭,臉上淤青未消,鼻梁上貼著狗皮膏藥,眼里卻閃著報復的快意。
“就是他!”
刀尖直指城墻根下的青衫。
兵頭嗓音尖利,劃破了風雪。
“知府手諭!此人乃白蓮妖孽,以此童謠咒殺朝廷命官,意圖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