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那個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試圖縮成一團影子的翰林學士——李墨身上。
“陛下。”
季長風再次開口。
“草民雖是鄉野村夫,但也曾于古籍中見過一二記載。此墨,或名‘火浣’,乃前朝禁物。其法,非大匠不可為;其性,非精通筆墨者不可控。”
他向前一步,聲音陡然清朗,響徹大殿。
“要于火場余燼之中,精準拿捏時機,用此禁墨偽造遺書,既要保證字跡清晰,又要讓紙張呈現被焚的假象……這等手段,需要的是浸淫翰墨數十年的功力,和對墨性入木三分的理解。”
他的視線,帶著一絲悲憫,籠罩著李墨。
“放眼朝堂,能有此等‘風雅’與‘才情’者,除了被譽為‘秦相文膽’,二十年為其捉刀代筆,寫盡無數華章的李墨李大學士……”
“草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
所有視線,如萬箭齊發,射向李墨!
李墨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砸中后心,整個人猛地一抖,差點癱倒。
“你……你血口噴人!”
他尖叫出聲,聲音因恐懼而扭曲、尖利。
“住口!”秦暉厲聲咆哮,試圖打斷這致命的指控,“季長風!休要攀誣清流!李學士乃……”
“李墨。”
龍椅上,天子第三次開口。
天子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階。
徑直走到了李墨面前。
“抬起頭來。”
“朕問你。”
天子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嚴。
“那份遺書,可是你寫的?”
李墨的心理防線,被天子親手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干得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的腦海里一片混沌。
季長風的指控,秦暉的逼迫,蘇文紀那張才華橫溢的臉,還有自己二十年來在權勢與良知間反復煎熬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