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端坐其上,將下方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彈動了一下。他微微頷首,聲音平緩地蓋過了喧嘩:“神藥之效,諸位親見。然此等天賜之物,非凡俗金銀可衡量。黎使臣獻寶心誠,其情可憫。”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黎文通,又落回那粒藥片和翡翠上,“此藥與翡翠,本官將一并封存,敬獻御前,由圣天子定奪歸屬與封賞。朝貢定制,不容僭越,然天朝亦有懷柔遠人之德。今日之事,到此為止。”
塵埃落定,卻帶著一種懸而未決的詭異。藥片的價值被推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黎文通悲喜交加,其他使臣心思各異。陳文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自己暫時過關了,但鄭和那句“敬獻御前”卻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夜幕低垂,海風帶著涼意灌入狹窄的底艙。陳文昌疲憊地推開自己那扇吱呀作響的艙門。與鄭和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眸周旋了大半天,精神高度緊繃,此刻松懈下來,只覺渾身骨頭都要散架。
他摸索著點亮了固定在艙壁上的簡陋油燈,昏黃搖曳的光暈勉強驅散了一小片黑暗。他習慣性地走向角落里那個充當儲物箱的厚重樟木箱,準備把身上藏著的最后幾粒“寶貝”維生素片放進去——這是他在這時空唯一的硬通貨和保命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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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搭上冰涼的銅扣,輕輕一撥。箱蓋掀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樟木混合著淡淡藥味的氣息涌出。陳文昌的手伸向那個熟悉的、印著紅十字的白色小塑料藥箱。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藥箱蓋子的剎那,一股莫名的寒意毫無征兆地順著脊椎猛地竄了上來!
不對勁!
藥箱的位置…似乎被極其輕微地移動過。旁邊那卷備用麻繩原本壓在藥箱一角,此刻卻完全露了出來。而藥箱蓋子邊緣,沾著一點極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污漬,像干涸的血跡,又像是某種海藻的汁液——這絕不是他留下的!
陳文昌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渾身的疲憊瞬間被冰冷的警覺取代。他屏住呼吸,動作變得極其緩慢而謹慎,如同拆解一枚炸彈。他輕輕掀開藥箱的塑料蓋子。
里面,他那些分門別類放好的“家當”看似依舊:幾個小塑料分裝盒里是所剩無幾的維生素片、止痛藥、抗生素;一小卷醫用膠布;幾片創可貼;一小瓶碘伏…然而,一種強烈的違和感攫住了他。目光飛快掃過,落在最底層。
那里,多了一樣東西。
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邊緣整齊得近乎刻意的紙條。紙的材質…不是這個時代粗糙發黃的麻紙或宣紙!那是一種細膩、光滑、微微反光的紙——是現代的打印紙!
陳文昌的瞳孔猛地收縮,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捻起那張紙,觸感冰涼而熟悉,卻在此刻顯得無比詭異。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緩緩將紙展開。
慘白的、來自現代工業的紙面上,沒有任何抬頭落款,只有一行冰冷清晰、由激光打印機噴墨而成的黑色簡體字,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種非人的精確和刺骨的警告:
>“小心鄭和——藥非彼藥。”
七個字!像七根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陳文昌的眼底,刺入他的腦海!
小心鄭和?
藥非彼藥?藥…有什么問題?維生素片?還是…他猛地想起鄭和下令封存時那深不可測的眼神!難道那粒被當眾驗證、即將獻上御前的“神藥”…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冰冷粘稠,幾乎讓他窒息。他下意識地攥緊了紙條,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紙的邊緣深深勒進掌心也渾然不覺。艙外,海浪單調地拍打著船體,嘩——嘩——,聲音在死寂的底艙里被無限放大,如同某種龐然巨物緩慢而沉重的呼吸。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看不見的角落窺視著這昏黃燈暈下驚駭欲絕的身影。
陳文昌猛地抬頭,撲向艙壁上那扇唯一的小圓窗,一把推開沉重的木擋板。咸冷的海風猛地灌進來,吹得油燈火焰瘋狂搖曳,在他臉上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他急切地向外望去,試圖穿透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無月之夜,墨海翻騰。寶船巨大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就在他旗艦左舷后方,大約兩箭之地,在那片被更濃重黑暗吞噬的海域里,幾點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絕非星光的幽綠色光點,詭異地漂浮著,時隱時現,如同鬼火
,無聲無息地綴在龐大船隊的陰影里,保持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距離。
那是什么船?
紙條是誰放的?
“藥非彼藥”…到底是什么意思?
鄭和…究竟知道多少?
冰冷的汗水,終于沿著陳文昌的額角,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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