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瞳孔驟然收縮,十指如飛,在軍用筆記本那被磨得發亮的鍵盤上敲出一片殘影。
戰術指揮車內,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只有數據流瀑布般刷過屏幕的幽綠光芒,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底。
“重建模型!放棄常規信號追蹤,切換到藍晶共振頻譜分析!”他的聲音沙啞而急促,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它就算碎成粉末,核心的能量波動模式也不會變!給我調出舊城區所有管網的三維結構圖,精度要到厘米級!”
命令下達的瞬間,屏幕上的混亂數據風暴迅速被一條條清晰的藍色脈絡取代。
那股曾一度消失的低頻脈沖,雖然已經徹底撤離了雷達站的監控范圍,卻在龐大的城市地下排污管網中,留下了一道道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共振殘跡。
它們就像有人在黑暗中奔跑時,從身上不慎潑灑出的熒光液,勾勒出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逃逸路線。
路線的終點,是一個被標記為“中央食堂”的巨大地下建筑。
林九迅速調取了該區域的詳細資料,信息在屏幕上一一彈出。
中央食堂,位于舊城區地下三層,前身是戰時建立的緊急糧食儲備中心。
鋼筋混凝土澆筑的墻體厚達三米,內部結構簡單,四面環墻,僅在北側保留了一條狹窄的車輛進出通道。
一個天然的囚籠,一個完美的圍獵場。
“它不是在逃。”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牧,死死盯著車載熱成像圖上那個正在緩慢匯聚、不斷壯大的光斑,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深淵,“它是在搬家。把我們當成了新的食材,準備……開席了?!?/p>
光斑的核心溫度正在以一種非自然的速率攀升,顯然,那個由菌絲構成的意識聚合體正在那里重構自己的巢穴。
“頭兒,這不對勁?!必撠煓z查裝備的趙雷放下手中的高爆燃燒彈,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槍身上冰冷的紋路,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我們只有三個人。從熱成像來看,對方的生物質總量至少是雷達站時的三倍以上,很可能已經形成了更穩定的意識聚合體?,F在硬闖,跟往絞肉機里跳沒什么區別?!?/p>
陳牧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質疑,反而轉過頭,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車廂里閃著令人心悸的光。
“趙雷,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在雷達站,我們用假灶臺的音頻信號把它引出來,當音頻中斷,灶火熄滅時,系統最后循環播放的是什么聲音?”
趙雷愣了一下,隨即陷入回憶。
他是一個出色的戰士,對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記憶猶新。
幾秒鐘后,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是摔碎碗碟的聲音,夾雜著女人的爭吵,還有一個孩子聲嘶力竭的哭喊,喊著‘我再也不吃了’。”
“沒錯?!标惸咙c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個時候,我們在用‘家庭破裂’的場景否定它的存在意義,激怒它,逼它現身。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他從腰間的戰術槍套里拔出那把飽經風霜的M1911手槍,熟練地擰開握把側面的一顆偽裝螺絲,從內部摳出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微型芯片。
“我們要反過來,讓它相信,有人回家吃飯了?!?/p>
那塊芯片,是系統在分解一批報廢的軍用通訊器時,被林九意外發現并改造的“聲紋緩存模塊”。
它原本用于記錄戰場環境音以供后期分析,現在則成了一個可以循環播放三十秒內任何真實錄音的完美誘餌。
陳牧將芯片接入林九的電腦,調出了一段之前任務中錄下的音頻。
那是他們從一個被菌絲污染的避難所里救出一個幸存者時,那個男人抱著失散多年的女兒,哽咽著認錯的聲音。
“林九,把這段音頻倒轉七秒,切掉哭腔最重的那部分?!标惸恋氖种冈谄聊簧蟿潉樱珳实囟ㄎ坏揭纛l波形圖的某一節點,“然后,混入一聲非常輕微、帶著一絲欣喜的笑聲,再疊加上一句含糊不清的童聲——‘爸,我餓了’。”
林九的眼睛瞬間亮了,他立刻明白了陳牧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