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從地底深處滲出的風,帶著一股陳舊而又鮮活的氣息,像是翻開了塵封已久的地契。
趙雷嘴里那口焦苦的黑面饃還沒咽下,就被這股奇異的風吹得渾身一凜,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順著他的脊椎向上攀爬。
他下意識地低頭,視線凝固在自己軍靴旁邊的地面上。
焦黑的土地,被藍焰灼燒后結晶的板塊,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
就在那縫隙之中,一株細弱的藤蔓倔強地鉆了出來。
它的莖干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暗銀色,仿佛是熔化的金屬冷卻而成,堅硬而冰冷。
可就在這金屬質感的頂端,卻綻放著一朵指甲蓋大小的黃花,花瓣薄如蟬翼,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趙雷的呼吸驟然停止。
那朵花……和他七歲那年,在老家河灘上采來別在母親鬢角的那一朵,一模一樣。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幾乎是踉蹌著蹲下身,粗糙的指尖顫抖著,想要去觸碰那朵脆弱的奇跡。
就在指尖即將掠過花瓣的一剎那,他眉心那道沉寂已久的火紋猛地一燙,一股灼熱的刺痛貫穿了整個大腦。
眼前的一切瞬間被抽離,焦土、隊友、末世的灰霾,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無比清晰的畫面:一條被半人高的荒草幾乎掩埋的土路,歪歪扭扭地通向遠方。
路的盡頭,是一座塌了半邊土墻的泥屋。
屋子破敗不堪,但門楣上那個用刀刻出來的“趙”字,雖然筆畫模糊,卻像烙鐵一樣燙進了他的眼底。
他猛地一震,從幻覺中掙脫出來,大口喘著粗氣。
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心。
那不是地圖,更不是什么超能力帶來的預示。
那是記憶,是他靈魂深處最根深蒂固的坐標,認出了回家的路。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城”地下指揮中心,林九正死死盯著面前巨大的全息投影。
刺耳的警報聲已經響了三分鐘,十七個鮮紅的光點在全球地圖上瘋狂閃爍,位置遍布所有幸存者“尋家”路徑的沿線。
“放大十七號異常點,調取生物信號!”林九的聲音冷靜得像一塊冰。
畫面瞬間切換,一株和趙雷腳邊別無二致的金屬藤蔓影像被投射出來,各項數據在旁邊飛速滾動。
“報告!全球十七處路徑沿線,均出現同種未知金屬藤蔓破土現象!”一名分析員高聲喊道,“生命特征穩定,但生長模式極其詭異!”
林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說重點。”
“它們……不向光,不趨水,唯一的生長方向,就是沿著人群遷徙腳步最密集的路徑蔓延!而且……它們的開花顏色,與當地方言區完全對應!西南片區為青白色,北方為赭黃色,東南沿海一帶,開出的則是淡紫色的小花!”
“空氣成分呢?”林九的手指在控制臺上一陣疾點,一張復雜的化學成分圖譜彈了出來。
分析員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可思議的顫抖:“所有異常點區域,共同釋放出一組特定的揮發性有機物組合……根據數據庫比對,是‘松煙墨、鐵鍋底灰、以及陳年棉絮’的混合氣息。”
松煙墨,是老人寫春聯用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