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起碑林間的塵埃,帶著金屬的寒意,刮過每一個教官緊繃的臉頰。
陳牧的聲音在火盆跳躍的光影中顯得異常沉穩,仿佛不是在宣布一個決定,而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從現在起,所有‘傳火者’外派任務,無限期暫停。”
話音未落,人群中便泛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
趙雷第一個按捺不住,他粗糙的手掌猛地拍在身前的石桌上,震得碎石簌簌作響:“暫停?陳牧,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幸存者等著我們送去的武器和技術嗎?多等一天,就可能有一個據點被怪物踏平!”
陳牧沒有理會他的質問,只是緩緩攤開一張用獸皮和炭筆精心繪制的地圖。
地圖上,避難所周圍的地形被描繪得一清二楚,而十七個醒目的紅點,如同十七道尚未愈合的傷口,刺入眾人眼簾。
“昨夜,金鐵震鳴,共十七處。”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聲音低沉而有力,“我核對過舊時代的資料,這十七個點,無一例外,都曾是槍械制造廠、軍火試驗場,或者大型兵工廠的遺址。”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個驚疑不定的面孔:“這不是巧合。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槍在找人,不是為了讓我們去戰斗,而是為了……傳遞某種東西。”
“傳遞?”趙雷發出一聲嗤笑,滿臉的刀疤都因這不屑而扭曲起來,“你是不是燒了口訣,連腦子也一起燒糊涂了?槍是什么?是鐵疙瘩!還會傳宗接代不成?”
嘲諷聲在人群中引起了幾聲附和的低笑,但陳牧依舊面無表情。
他沒有爭辯,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塊暗沉的金屬殘片,它冷卻后呈現出不規則的液態凝固狀。
他將殘片輕輕放入腳邊的火盆。
炭火熊熊,瞬間將金屬片燒得通紅。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塊本該在高溫下熔化的金屬,非但沒有變形,反而開始以一種極富韻律的頻率,微微顫動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如同藏在冰冷軀殼下的心臟,正在火焰的炙烤中艱難復蘇。
所有笑聲戛然而止。
每個人的瞳孔里都倒映著那團跳動的紅光,一股寒意從脊椎骨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與此同時,距離碑林最近的一處震鳴點——廢棄的“北嶺沖壓廠”,林九正帶領著他最精銳的斥候小隊,如幽靈般潛行在銹蝕的鋼鐵叢林中。
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和鐵銹混合的陳腐氣味,巨大的沖壓機像史前巨獸的骨骸,無聲地矗立在黑暗里。
工廠的正中央,景象卻讓所有身經百戰的斥候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里沒有怪物,也沒有幸存者,只有一座由無數廢棄槍械零件——槍管、扳機、彈匣、瞄準鏡——自發拼接而成的“塔”。
塔高約三米,整體造型粗糙,卻又透著一種詭異的、非人力的和諧,頂端尖銳,形似一根尚未完工的巨型槍管,直指漆黑的穹頂。
林九打了個手勢,小隊成員立刻散開警戒。
他獨自一人,握緊腰間的短刀,緩緩靠近那座怪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