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比山崩海嘯更恐怖的語言。
每一縷風都像在傳遞亡魂的哀嚎,每一個據點的探照燈光柱,都成了審判席上冰冷的目光。
陳牧站在防線的最前端,金屬的腥味和硝煙的余燼混雜在一起,刺激著他的鼻腔。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十七道匯聚于身的“注視”并非來自地平線盡頭的變異體,而是來自他身后,來自那些本該是他最忠誠戰友的——槍。
成千上萬支槍,槍機灼熱,子彈上膛,卻像被無形的絲線提著的木偶,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射擊預備姿態。
它們在等待,卻不再是等待人類的命令。
它們在聆聽一種更高維度的“槍語”,一種脫離了人類掌控,正在荒野上空自行編織的殺戮法則。
這份死寂很快被一聲狂怒的咆哮打破。
“開門!開門啊!你他媽是我的槍!”趙雷狀若瘋虎,用拳頭狠狠砸向武器庫的槍架。
他那支親手改裝、槍身上刻著一道猙獰疤痕的“斷牙”突擊步槍,正靜靜地躺在那里,但槍機卻像被焊死了一般,扳機更是紋絲不動。
他試圖強行將槍從架子上取下,可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冰冷的槍身時,那槍管竟肉眼可見地向后縮了寸許,仿佛活物一般,充滿了嫌惡與回避。
“怎么回事?”林九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帶著一絲急切。
他面前的光幕上,數據流如瀑布般刷過。
“斷牙”的神經耦合記錄被強行調取出來,三段塵封的記憶片段被高亮標記,猩紅刺眼。
畫面中,是趙雷還身為特警隊員時,在一次混亂的清剿任務里,因視野受限和過度緊張,連續誤傷三名被劫持平民的瞬間。
那深入骨髓的顫抖,那撕心裂肺的懊悔,那被他強行壓抑在記憶最深處的愧疚,此刻竟被槍械系統清晰地讀取、放大、并作為判決依據。
“它記住了……”林九的聲音艱澀無比,“‘斷牙’記住了你的愧疚,它認為你是一個會傷害無辜的‘不穩定’使用者,所以拒絕再次將自己交給你。”
這個發現像一顆炸雷,在指揮頻道里掀起軒然大波。
林九沒有停下,他瘋狂地翻閱著從地下實驗室廢墟中搶救出來的幾頁殘卷,將它們與不久前“槍匠周伯以身殉槍,血祭槍機”的離奇事件相互印證。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假設在他腦中成型。
“陳牧,”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我明白了!系統關閉后,槍械失去了統一的指令源,開始自行尋找‘啟動密鑰’!它們正在吸收使用者最深刻的情感創傷作為能源和權限!越是無法釋懷的痛苦,越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就越能與它們產生強烈的共鳴!如果槍只認可‘痛苦’,那我們為了開火,遲早會被逼成一群只知回憶傷痛的瘋子!”
陳牧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驚慌,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消化了這個信息,并立刻作出了決斷。
“封鎖A-3據點訓練場,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命令簡短而有力,“把新配發的那批‘意志適配型’手槍全部放到場中央。另外,去幸存者營地里挑十個人過來,我要做個實驗。”
半小時后,A-3訓練場中央,上百支嶄新的手槍在燈光下泛著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