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日軍守備司令部。
月光透過窗欞,在黑田武史少佐蒼白的臉上切割出明暗交織的格子。他手中的調令已經攥了整整一個下午,紙張邊緣被汗水浸得發皺。那上面冰冷的措辭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最后的驕傲:
“茲調遣蚌埠守備隊指揮官黑田武史少佐,即日起卸任現職,前往南京派遣軍司令部參謀部報到,另行任用。新任指揮官松井義隆中佐將于五日內抵達接任。”
“另行任用”——多么體面的說法。黑田太清楚這背后的含義了:青石嶺的慘敗,濱谷聯隊的覆滅,“菊之刃”的折戟,與趙寶坤勾結計劃的徹底破產……一連串的失敗已經讓他在派遣軍高層眼中成了一個笑柄。這次調離,與其說是平調,不如說是發配。等待他的,恐怕是某個無關緊要的閑職,甚至可能是軍事法庭的質詢。
“八格牙路!”黑田猛地將調令拍在桌上,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夜色死一般寂靜。
他走到墻上的巨幅軍事地圖前,手指顫抖著劃過鐵砧峪的位置。就是這個地方,就是這個叫凌云的支那指揮官,還有他那個該死的“四團”,毀掉了他的一切。從最初的小股騷擾,到后來的主力對決,再到運用政治手段瓦解他精心策劃的同盟……這個對手仿佛總能預判他的每一步,然后用更狠辣的方式回擊。
恥辱。這是帝國軍人無法洗刷的恥辱。
“不能就這么走了……”黑田喃喃自語,眼中泛起血絲,“就算是走,也要留下一個讓支那人記住十年的教訓。”
一個陰毒的計劃開始在他腦中成型。既然常規軍事手段屢屢受挫,那就用一些非常規的——那些帝國軍隊在正面戰場用過,但在這種“治安戰”中尚屬禁忌的手段。他要讓鐵砧峪變成人間地獄,讓凌云的四團在痛苦中哀嚎,作為他黑田武史最后的“餞別禮”。
“來人!”他朝門外喝道。
副官應聲而入,看見長官猙獰的表情,下意識地立正低頭。
“命令化學戰分隊,立即檢查庫存的‘特種煙’(日軍對毒氣的隱晦稱呼),我要知道還有多少‘紅筒’和‘綠筒’。同時,讓特高課把關于鐵砧峪地區氣象資料,特別是夜間風向、風速的詳細報告送過來。”黑田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副官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驚駭:“少佐閣下,‘特種煙’的使用需要方面軍司令部特別許可,而且國際公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黑田粗暴地打斷他,“這是最后的作戰命令。執行。”
他轉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弧度。凌云,你不是擅長防御嗎?不是擅長利用地形嗎?這次,我讓你防無可防。
鐵砧峪,四團團部作戰室。
油燈將圍在地圖前的幾張臉映得忽明忽暗。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次戰前會議都要凝重。
“情報基本確認了,”老趙用鉛筆敲擊著地圖上蚌埠的位置,“日軍一個戰車中隊,八到十輛九五式輕型坦克,配屬一個加強步兵大隊,已經在蚌埠完成集結。黑田這幾天活動異常頻繁,多次視察前線部隊,還秘密召見了化學戰分隊的軍官。”
“化學戰分隊?”徐政委眉頭緊鎖,“鬼子想用毒氣?”
“可能性很大。”凌云沉聲道,他腦海中迅速調閱著關于二戰日軍毒氣戰的歷史資料,“日軍在正面戰場多次違規使用毒氣,但在敵后對付游擊區,為規避國際輿論,相對謹慎。不過黑田現在狗急跳墻,什么都有可能做出來。”
他轉向眾人:“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如果鬼子真的用毒氣,我們現有的防護幾乎為零。必須立刻準備應急措施。”
“我們哪來的防毒面具啊?”一營長劉順子撓著頭,“以前繳獲過幾副,都破破爛爛的,還不夠一個班用的。”
“用土辦法。”凌云站起來,走到一塊黑板前,拿起粉筆,“鬼子的毒氣主要是芥子氣、路易氏劑和催淚瓦斯。沒有專業防毒設備,我們可以用一些簡易方法減少傷害。”
他開始快速講解,將現代防化知識用最樸素的語言傳達:
“第一,濕毛巾。多層浸濕的毛巾捂住口鼻,可以過濾部分毒氣。濕布最好用堿水浸泡,肥皂水、草木灰水都行,堿性可以中和一些毒氣。”
“第二,簡易護目。用透氣的布蒙住眼睛,或者臨時制作潛水鏡式的裝置,減少眼部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