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團的成立,如同一塊投入水面的巨石,在蘇皖邊區的抗日力量中激起了層層漣漪。番號的變更不僅僅是名義上的提升,隨之而來的是一系列實實在在的變動與考驗。老趙在授旗儀式后提出的擔憂,很快便成為了凌云和團部領導必須直面的現實。編制表上的一千五百人名額與實際到位的兵員、武器庫賬目與戰士手中的鋼槍、主力團的稱號與亟待填充的戰斗力之間,存在著觸目驚心的鴻溝。
然而,壓力亦是動力。凌云深知,一支真正的雄師勁旅,絕非番號與命令所能造就,它需要在熔爐中鍛造,在磨刀石上礪煉。他與徐政委、劉順子、老趙等人日夜籌劃,將全副精力投入到了這場“由大隊變雄獅”的艱苦蛻變之中。
改變首先從“家底”開始。支隊司令部顯然對這支新晉主力團寄予厚望,在資源極其困難的情況下,依然擠出了一批寶貴的裝備物資。幾日后的一個清晨,一支由騾馬和人力組成的運輸隊,在兄弟部隊一個加強連的護送下,浩浩蕩蕩開進了鐵砧峪。
當覆蓋在物資上的帆布被掀開時,即便是見慣了繳獲的劉順子,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再是零敲碎打的補充,而是成體系的換裝!
數十挺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和幾挺“馬克沁”重機槍取代了部分老掉牙的“歪把子”和雜牌機槍;數百支中正式步槍以及配套的刺刀、彈藥,讓許多還在使用老套筒、漢陽造的戰士們眼中放光;更為關鍵的是,帶來了四門保養良好的民國二十年式82毫米迫擊炮,以及相當基數的炮彈!這對于長期缺乏有效曲射火力的四團而言,無異于雪中送炭。
“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劉順子撫摸著冰涼的炮管,激動得手都有些顫抖,“有了這玩意,看鬼子還敢不敢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修工事!”
凌云同樣心潮澎湃,但他更關注細節。他親自檢查了武器的狀況,測試了機槍的連發,詢問了護送干部關于彈藥批次和保養要點。他指示老趙和李秀才,必須立即建立嚴格的軍械管理制度,指定專人負責,確保這些來之不易的裝備發揮最大效能。
除了武器,還有人員的充實。支隊協調抽調的兩個連,都是經歷過數次反掃蕩考驗的老兵連隊,作風頑強,戰術扎實。他們的到來,如同投入滾燙油鍋里的水,瞬間激發了原獨立大隊官兵的好勝心,也極大地充實了各營的骨干力量。
一時間,鐵砧峪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練兵場。晨曦微露,山谷間便響起了嘹亮的出操號聲和整齊的隊列口號。上午是基礎的射擊、投彈、刺殺和土工作業,下午則是以營連為單位的戰術協同演練。
凌云將現代訓練方法融入其中。他不再滿足于簡單的瞄準練習,而是設置了移動靶、隱顯靶,強調快速反應和首發命中;他組織班排對抗演習,引入“藍軍”概念,讓部隊在近似實戰的環境中磨礪;他甚至開始嘗試基礎的步炮協同訓練,讓炮兵觀測員跟隨步兵前進,練習呼叫和校正炮火。
訓練強度極大,要求極為嚴苛。一天下來,新老兵們無不汗透衣衫,筋疲力盡。但在嚴格的紀律和“主力團”榮譽感的驅動下,沒有人叫苦叫累。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中的武器更精良了,身邊的戰友更多也更可靠了,整個團隊的戰術配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嫻熟默契。
這一日傍晚,凌云正在團部與徐政委、老趙商討下一步的訓練重點,機要員送來了一份師部轉發的敵情通報。
通報顯示,日軍因濱谷聯隊被殲,在皖東地區暫時轉入守勢,但其情報活動和特務滲透明顯加劇。尤其提到,有跡象表明,日軍可能正在策劃針對我新編主力部隊的針對性行動,提醒各部加強戒備,嚴防敵人特種破襲和斬首。
“看來,黑田和老對手‘菊之刃’,并沒打算讓我們安心練兵啊。”徐政委放下通報,眉頭微蹙。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绷柙粕裆蛔儯拔覀冊綇姶螅瑪橙司驮较氤粑覀?。被動防備不如主動錘煉?!彼D向老趙,“參謀長,通知特務連,今晚的夜間滲透與反滲透訓練,強度加倍。以團部為核心,模擬敵軍小股精銳部隊突襲,檢驗我們的警戒體系和應急反應?!?/p>
夜幕降臨,鐵砧峪并未因黑暗而沉寂。特務連的戰士如同鬼魅般隱入山林,試圖尋找防御漏洞。而各營的哨兵和巡邏隊則打起十二分精神,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暗哨和絆發雷被巧妙布置在關鍵路徑上。
凌云親自帶著參謀人員,在團部周圍設立臨時指揮所,全程觀摩。夜空中不時響起代表“遭遇”或“突破”的特定顏色的信號彈,以及裁判員判定“傷亡”的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