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嶺阻擊戰的硝煙尚未在將士們的鼻腔中徹底散去,那份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五天時間,如同一塊沉重的、卻充滿希望的鐵砧,牢牢釘在了蘇皖邊區的戰局節點上。獨立大隊撤至預設休整區域,人人帶傷,極度疲憊,但眼神深處卻燃燒著完成艱巨使命后的自豪與堅毅。他們等待著,等待著馬家集方向那決定性的“鐵錘”落下后的勝利回響。
然而,戰爭的間隙短暫得如同曇花一現。凌云剛處理完傷亡統計和彈藥清點,還沒來得及合眼,支隊司令部的又一道緊急命令,伴隨著馬蹄濺起的泥點,送達了他的手中。
命令內容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濱谷聯隊殘部約兩個大隊兵力,遭我主力沉重打擊后,潰退至黑山坳一線,依托復雜地形和原有碉堡群負隅頑抗,企圖固守待援。命你部,獨立第一大隊,立即向黑山坳西北側‘鷹嘴崖’運動,并于明日拂曉前,向敵側翼發起堅決佯攻,牽制其兵力及火力,配合主力一、二團從正面及東南方向發起總攻,徹底殲滅濱谷殘部!”
從“鐵砧”轉變為“鐵錘”的一部分,雖然只是佯攻方向,但凌云深知此戰的重要性。濱谷聯隊是塊硬骨頭,即便遭受重創,困獸猶斗之下,其戰斗力仍不容小覷。若不能迅速解決,等周邊日軍援兵逼近,前期所有犧牲和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獨立大隊必須在關鍵時刻,再刺出這決定勝負的一槍。
“同志們!”凌云站在臨時集結的隊伍前,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青石嶺,我們頂住了!現在,輪到我們主動出擊了!主力兄弟部隊需要我們在濱谷這頭瘋牛的肋部狠狠扎上一刀,讓它首尾不能相顧!這一仗,不打則已,打就要打出‘頑強鐵軍’的威風,打出我們獨立大隊的銳氣!讓粟裕首長,讓所有兄弟部隊看看,我們不僅能守,更能攻!”
沒有長篇大論的動員,簡單直接的任務和目標,點燃了戰士們眼中本已熾熱的火焰。
部隊再次開拔,朝著數十里外的黑山坳疾進。這一次,不再是固守待敵,而是主動尋戰。行軍途中,凌云與各營連主官在馬背上就開始推演戰術。
“鷹嘴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鬼子在那里必然布有重兵,甚至可能預設了火力點。”凌云攤開簡陋的地圖,手指點向目標區域,“強攻代價太大,也達不到最佳牽制效果。我們要打的,是‘動態佯攻’。”
他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構想:不以占領固定陣地為目標,而是將部隊拆分成數個連排規模的突擊群,從不同方向,在不同時間,對鷹嘴崖之敵發起輪番沖擊。攻擊要猛,聲勢要大,迫敵不斷調整部署,向鷹嘴崖方向增兵。一旦敵人被調動,主力部隊在正面和東南面的壓力將驟減,總攻便能順利展開。
“記住,我們的核心任務是‘牽制’和‘迷惑’!要像一群馬蜂,圍著它叮,讓它心煩意亂,讓它不得不把后背亮給主力!各突擊群攻擊時長不超過半小時,一擊即走,絕不允許戀戰!利用地形隱蔽接敵,發揚自動火器和手榴彈的近戰優勢,打了就跑!”
這套戰術,融合了游擊戰的精髓和現代特種作戰中“任務式指揮”的靈活性,對部隊的協同、紀律和基層指揮員的能力提出了極高要求。但經歷了青石嶺血戰洗禮的獨立大隊,此刻正是一支凝聚力與執行力都達到頂點的雄師。
深夜,部隊抵達黑山坳外圍。借著朦朧月色,可以隱約看到遠處山巒起伏,鷹嘴崖如同一個巨大的黑影,扼守著通往濱谷聯隊核心陣地的要道。日軍在崖上設置的探照燈的光柱,不時掃過山腳下的叢林。
凌云親自帶領偵察排,抵近偵察,進一步確認了敵火力點的分布和哨兵活動規律。返回后,他立即調整了部署,將三個主力營劃分為六個突擊群,明確了各自的攻擊路線、時間和撤退路線。
“凌晨四點,天色將亮未亮,是人最疲憊松懈的時候,正是我們動手的時機!”凌云看了看懷表,沉聲下令,“各群按計劃行動!電臺保持靜默,以信號彈為號,見到綠色信號彈,全體立即脫離接觸,向二號集結點轉移!”
拂曉前最黑暗的時刻,萬籟俱寂,只有山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獨立大隊的戰士們如同暗夜中潛行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攻擊發起位置。
四點整,三發紅色信號彈驟然升空,撕破了黎明前的寧靜!
“打!”
剎那間,鷹嘴崖西北側多個方向,槍聲、爆炸聲如同爆豆般響起!一營的一個突擊群率先從正面向日軍前沿陣地發起了猛攻,機槍火力潑水般灑向敵工事,吸引了守軍的主要注意力。
幾乎同時,二營的兩個突擊群從左右兩翼的陡坡發起了奇襲。戰士們利用繩索和巖縫艱難攀爬,突然出現在日軍側翼陣地上空,密集的手榴彈雨點般落下,炸得日軍措手不及。
日軍指揮官顯然沒料到“土八路”會在經歷苦戰后這么快就發起如此兇悍的、多路并進的攻擊,而且攻擊方式完全不同于傳統的陣地戰。一時間,鷹嘴崖上槍聲四起,告急的電話線和傳令兵在各處陣地間穿梭,混亂開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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