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嶺深處,一處較為開闊、背風向陽的山坡被選為了會場。沒有彩旗,沒有鑼鼓,只有肅穆的群山和沉默的松柏作為背景。晨曦穿透薄霧,灑在這片剛剛經歷血火洗禮的土地上,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硝煙與鮮血的氣息。
獨立大隊所有能行動的戰士,以及部分傷勢較輕、堅持要參加的傷員,共計三百余人,整齊列隊。他們洗去了連日轉戰的污垢,換上了雖然破舊卻盡量整潔的軍裝,挺直了腰板。隊伍前方,臨時搭建的木臺上,懸掛著一面略顯褪色卻依舊鮮紅的黨旗。黨旗下方,是一排覆蓋著松枝的擔架——那是部分找回的烈士遺體,以及代表所有犧牲戰友的衣冠冢。
氣氛莊重而悲愴。勝利的喜悅被沉重的代價所沖淡,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哀傷,以及一種經過極致淬煉后的堅毅。
凌云、徐政委等大隊領導站在臺前,同樣神色肅穆。他們沒有立即講話,只是用目光緩緩掃過臺下每一張年輕而滄桑的臉龐,仿佛要將這一刻,將每一個人的樣子,都深深烙印在心里。
徐政委邁步上前,主持大會。他的聲音不再高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同志們!”他環視全場,“今天,我們在這里,召開獨立第一大隊反掃蕩勝利祝捷暨英烈追悼大會!我們,勝利了!”
沒有預想中的歡呼,只有更加挺直的胸膛和緊握的拳頭。
“但是,”徐政委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哽咽,“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浸透了我們戰友的鮮血!我們取得的勝利,是數百名好同志、好兄弟,用他們年輕的生命換來的!”
他拿起一份名單,聲音顫抖著,開始念誦那些在反掃蕩中犧牲的指戰員的名字。從孫德勝、老王、三連指導員,到一個個普通卻絕不平凡的名字。每一個名字被念出,都像一記重錘,敲在所有人的心上。隊列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有戰士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滲出血絲,也不讓哭聲溢出。
名單很長,念誦完畢,會場一片死寂,唯有山風嗚咽。
“全體都有!”凌云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斬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脫帽!默哀!”
唰!所有人齊刷刷脫下軍帽,低下頭。三百多人的會場,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三分鐘的默哀,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犧牲戰友的音容笑貌,在每個人腦海中浮現,與無盡的悲痛和思念交織在一起。
默哀畢。
“下面,由大隊長凌云同志,宣布嘉獎令,并總結此次反掃蕩作戰!”徐政委控制住情緒,高聲宣布。
凌云走到臺前,他的目光如同磐石,掃過全場。
“同志們!”他的聲音沉穩有力,“首先,我代表大隊部,宣布在此次反掃蕩作戰中,立功受獎的單位和個人!”
他拿起另一份名單,聲音洪亮地念出:
“‘幽靈’小隊,深入敵后,偵察敵情,屢建奇功,記集體特等功!”
“一營一連,于野狐峪伏擊戰中,果斷迅猛,成功截獲關鍵物資,記集體一等功!”
“偵察排,于鷹嘴峽設伏,沉著果敢,全殲日軍井上中隊,記集體一等功!”
“劉順子同志,指揮果斷,作戰英勇,身先士卒,記個人一等功!”
“老趙同志……”
“馬老三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