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莊傳來的噩耗,像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憤怒、焦急、無力感交織在一起,在疲憊的部隊中彌漫。戰士們攥緊了手中的槍,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立刻沖下山去,與那些殘害鄉親的畜生拼個你死我活。
“大隊長!下命令吧!跟狗日的‘菊之刃’拼了!不能眼睜睜看著鄉親們遭殃?。 眲㈨樧与p眼赤紅,胸口劇烈起伏,之前的疲憊仿佛被怒火燒得一干二凈。
幾個連長也群情激憤,紛紛請戰。連續的勝利和群眾無私的支援,早已讓這支隊伍與這片土地、這里的人民血脈相連。
凌云站在一塊巖石上,山風吹動他破舊的軍裝,獵獵作響。他的臉色同樣難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他看著下面一張張因憤怒而扭曲、因疲憊而憔悴的臉,看著那些倚靠在戰友身上、臉色蒼白的傷員,聽著遠處山林間隱約傳來的、不知是風聲還是敵軍搜索的動靜。
他何嘗不想立刻揮師救援?但他不能。
“拼?拿什么拼?”凌云的聲音沙啞,卻像冰水澆在眾人頭上,“我們連續作戰,人困馬乏,彈藥所剩無幾,傷員需要安置!‘菊之刃’正張網以待,黑田的主力也虎視眈眈!我們現在沖下去,不是救援,是送死!是把獨立大隊最后一點本錢,連同李家莊的希望,一起葬送掉!”
殘酷的現實,讓沸騰的熱血漸漸冷卻。戰士們沉默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哽咽。
部隊,確實已經到了極限。
連續的高強度機動、伏擊、突圍,戰士們幾乎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眼睛布滿了血絲,軍裝被汗水、泥濘反復浸透,結了一層硬殼。行軍時,常常有人走著走著就差點睡著,一頭栽倒。體力透支到了極點,全憑一股意志在支撐。
幾次戰斗雖然繳獲不少,但消耗更為驚人。機炮連的炮彈所剩無幾,重機槍子彈也快見底。步兵戰士的子彈袋大多空空蕩蕩,平均每人不到十發子彈,手榴彈更是成了寶貝。王鐵錘的修械所日夜不停地復裝子彈,也遠遠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這是最棘手的問題。隨隊行動的輕重傷員已經超過五十人,藥品在野狐峪繳獲后得到緩解,但依舊緊缺。更麻煩的是,頻繁的轉移對傷員是巨大的折磨。傷口在顛簸中惡化,感染、發燒者增多。衛生隊長唐靜文和幾個衛生員忙得腳不沾地,眼圈烏黑,但面對一些嚴重的傷勢,也只能徒呼奈何。帶著如此多的傷員,部隊的機動性受到嚴重制約,隨時可能成為敵人追擊的突破口。
繳獲的糧食在數百張嘴面前,消耗極快。戰士們再次回到了半饑半飽的狀態,很多時候只能靠野菜、野果摻和著少量糧食充饑。長期的營養不足,讓戰士們的體力恢復更加緩慢。
這一切,凌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部隊就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再繼續這樣高強度轉戰下去,隨時可能斷裂。
“我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生存!是保住這支隊伍的革命火種!”凌云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沉重而堅定,“只有我們活著,才能為李家莊的鄉親報仇,才能保護更多的鄉親不被殘害!”
他做出了艱難卻必須的決定:
部隊立即向更深、更偏僻的野人嶺深處轉移,利用那里復雜至極的地形,暫時擺脫敵人的追蹤,爭取一個寶貴的喘息之機。
化整為零。以連排為單位,分散行動,縮小目標,減少給養壓力,同時擴大活動范圍,迷惑敵人。
不惜一切代價安置重傷員。由徐政委親自負責,挑選最可靠的當地黨員和群眾,將無法隨隊行動的重傷員,秘密分散安置到周邊絕對可靠的“堡壘戶”家中隱蔽養傷。
派出數支精干的小分隊,由老趙和“幽靈”小隊牽頭,不是去與“菊之刃”硬拼,而是進行偵察和襲擾,摸清李家莊敵情,并制造獨立大隊仍在廣泛區域活動的假象,牽制敵人注意力,為部隊主力的轉移和休整創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