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小隊的利刃已然出鞘,悄無聲息地刺向敵后。然而,就在凌云將大部分精力投向應對外部迫在眉睫的軍事威脅時,獨立第一大隊內部,一股潛藏已久、因擴編而驟然激化的暗流,終于在一場看似普通的訓練沖突中,洶涌地爆發了出來。
沖突的地點在新劃定的訓練場邊緣。一方是機炮連一排的幾名老兵,以排長張大勇為首,他是跟著劉順子從南京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老兄弟,標準的原紅軍骨干,性格火爆,技術過硬,也帶著幾分老兵的傲氣。另一方則是新兵五連三班的幾名戰士,班長王老蔫,原是東北軍潰兵,沉默寡言但訓練刻苦,手下幾個兵也多是原國軍投誠或本地新兵,憋著一股勁想證明自己。
起因簡單得有些可笑——爭奪一片相對平整、適合進行機槍架設和瞄準訓練的場地,以及一批剛剛從支隊補充下來、數量有限的結實軍鞋。
“這塊地我們機炮連先看上的!你們新兵蛋子練隊列去那邊土坡!”張大勇叉著腰,嗓門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王老蔫悶著頭,聲音不高卻異常固執:“訓練計劃上,這片場地這個時辰歸我們五連練戰術匍匐。”
“屁的戰術匍匐!就你們那幾下子,在哪兒不能練?我們這可是要校準機槍,打不準要出人命的!耽誤了戰斗,你們負得起責嗎?”張大勇身邊一個老兵不耐煩地幫腔。
“就是,好鞋先緊著能打仗的穿!你們新兵連,穿那么好的鞋不是浪費?”另一個機炮連戰士瞥了一眼王老蔫他們腳上磨得快破底的鞋子,語帶譏諷。
這話像一根針,狠狠扎在了王老蔫和他身后那幾個原國軍士兵的心上。在舊軍隊,這種區別待遇他們經歷得太多了,沒想到到了新四軍,竟然還會……
王老蔫猛地抬起頭,眼睛有些發紅,拳頭攥緊:“憑什么?!我們是新兵,但我們也是打鬼子的兵!憑什么場地要讓?憑什么好裝備就不能穿?!”
“嘿?還敢頂嘴?反了你了!”張大勇脾氣上來,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推王老蔫。
沖突瞬間升級!推搡,爭吵,很快演變成了小規模的拳腳相加。雖然雙方都還保持著最后一絲理智沒有動用武器,但場面已然失控,引得周圍訓練的士兵紛紛側目,議論紛紛。
消息像風一樣傳到了指揮部。劉順子一聽是自己手下的人惹事,而且還是跟新兵連,頓時火冒三丈,罵罵咧咧地就要沖過去執行“軍法”,被聞訊趕來的徐政委死死攔住。
“胡鬧!你還嫌不夠亂嗎?!”徐政委臉色鐵青,“你是連長,遇事不想著化解矛盾,還想用蠻力?你想讓全大隊的人都看我們老骨干的笑話嗎?!”
劉順子梗著脖子,喘著粗氣,但看著徐政委嚴厲的眼神,終究沒敢再動。
凌云也趕了過來,他的臉色平靜得可怕,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先詳細聽取了沖突雙方的陳述和周圍士兵的見證。他注意到,圍觀的老兵們大多偏向機炮連,而新兵們則普遍流露出委屈和不平的神色。
“都帶回去!關禁閉!等候處理!”凌云沒有當場評判誰對誰錯,直接下令將參與沖突的幾名士兵隔離。
指揮部里,氣氛凝重。
“看到了吧?”徐政委嘆了口氣,對凌云和劉順子說道,“這就是擴編太快必然要經歷的陣痛。老骨干覺得自己是功臣,看不起新兵,認為資源和優先權天然屬于自己。新兵則敏感自卑,急于證明,對任何不公平的苗頭都反應激烈。這是兩種出身、兩種經歷帶來的深層次思想隔閡,不是簡單處罰幾個人就能解決的。”
劉順子嘟囔道:“可……可機炮連確實更重要啊,好裝備不先緊著戰斗力強的部隊,難道平均分配?”
“重要不等于可以特權,更不等于可以侮辱戰友!”凌云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冷冽,“順子!你告訴我,沒有源源不斷的新兵補充,沒有穩固的后方,你機炮連再能打,能打多久?你的兵是誰教的?是不是從新兵過來的?!你今天看不起新兵,就是看不起昨天的自己,更是斷送部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