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峪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繳獲的物資和垂頭喪氣的俘虜才剛剛押解回黃泥塘,日軍掃蕩前鋒逼近的警訊便如同冰水澆頭,讓獨立第一大隊剛剛因勝仗而沸騰的熱血,瞬間冷卻下來。勝利的喜悅被壓縮到了最短,部隊甚至來不及舉行像樣的慶功,便立刻投入到了應對更大威脅的緊張備戰(zhàn)之中。
然而,凌云和徐政委都深知,越是形勢緊迫,越不能忽視對剛剛結束的戰(zhàn)斗進行復盤和總結。尤其是對于這支初經戰(zhàn)火考驗的新生力量,一次成功的實戰(zhàn)經驗,其價值遠超繳獲的幾桿槍、幾袋糧。在凌云下令各部抓緊時間休整、加固工事、疏散非戰(zhàn)斗人員的同時,一次簡短而務實的戰(zhàn)后總結會,在指揮部那間依舊彌漫著硝煙和泥土氣息的窩棚里召開了。
與會者除了凌云、徐政委,還有劉順子、馬老三、老趙等主要軍事骨干,以及李秀才等負責具體事務的干部。氣氛嚴肅而專注。
“同志們,野狼峪這一仗,我們打贏了,而且贏得很漂亮!”凌云開門見山,語氣中沒有太多喜悅,更多的是冷靜的分析,“以極小代價,全殲守敵,繳獲頗豐,達成了預定目標。這說明我們這段時間的訓練是有效的,我們選擇的戰(zhàn)術是正確的,我們獨立第一大隊的同志們,是好樣的!”
簡單的肯定,讓在座的骨干們挺直了腰板,臉上露出了壓抑不住的振奮。
“但是,”凌云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勝利,不能掩蓋問題。我們現在坐下來,不是慶功,是‘挑刺’,是把戰(zhàn)斗中暴露出來的問題一個個揪出來,只有這樣,下一仗才能打得更好!”
他首先看向劉順子:“順子,土工作業(yè)組功勞最大!但你說說,挖掘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么?有沒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劉順子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說:“大隊長,主要是石頭!靠近寨門地基那塊,石頭又硬又多,鎬頭刨上去動靜不小,當時真怕被墻上的哨兵聽見。后來還是用了水慢慢浸,一點點撬,才弄開。再有就是……挖出來的土沒地方放,堆高了怕暴露,只能往后運,費時費力。”
“嗯,”凌云點頭,“地形勘察還要更細,遇到堅硬地質要有備用方案。土方處理也是個問題,以后可以考慮分散掩埋或者利用地形自然偽裝。”他隨即又問了幾個細節(jié),比如夜間聯絡、工具損耗等,讓劉順子和作業(yè)組的戰(zhàn)士一一回答。
接著,他轉向馬老三:“老三,潛入組干得漂亮!里應外合,作用關鍵。說說里面的情況,以及行動中覺得哪里還可以更完善?”
馬老三顯然還沉浸在成功的興奮中,語速很快:“里面亂得很,二鬼子根本沒想到咱們能從排水口鉆進去!就是那洞口太窄,‘山耗子’進去都費勁,要是再寬點就好了。還有就是,爆炸一響,里面亂成一鍋粥,我們人手少,只能盯住關鍵目標,要是能多進去幾個人,說不定能把機槍直接搶過來!”
“潛入通道的選擇和拓寬,是以后需要提前考慮的要點。內部行動的優(yōu)先級和目標選擇,也要有更細致的預案。”凌云記下要點,又詢問了潛入后的具體行動過程和遇到的突發(fā)情況。
隨后,他又就主力突擊時的隊形保持、火力銜接、戰(zhàn)場溝通等問題,與各排排長進行了探討。他甚至指出了自己在指揮中的一個細微失誤——爆破信號發(fā)出到突擊發(fā)起之間的間隔,可以再縮短一兩秒,以達成更完美的沖擊同步性。
整個總結過程,凌云如同一個嚴謹的工程師,將一場成功的戰(zhàn)斗拆解成無數個環(huán)節(jié),逐一審視,尋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瑕疵和提升空間。這種超越時代、注重細節(jié)和流程優(yōu)化的復盤方式,讓徐政委和骨干們深感新穎和折服。
凌云從戰(zhàn)術層面進行了深入剖析后,徐政委接過了話頭,他的角度則側重于政治和紀律。
“同志們,凌大隊長從軍事上做了非常透徹的總結,我都同意。我從政治工作角度補充幾點。”徐政委的聲音平和而有力,“首先,我要表揚我們的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中基本遵守了戰(zhàn)場紀律,尤其是對俘虜的處理,大部分同志做到了‘繳槍不殺’,控制了局面,沒有發(fā)生濫殺的情況。這是我們人民軍隊本質的體現!”
他話鋒微轉,語氣嚴肅了些:“但是,我也注意到,戰(zhàn)斗剛結束時,有個別戰(zhàn)士因為戰(zhàn)友負傷而情緒激動,對已經放下武器的俘虜有推搡和辱罵行為,雖然被及時制止,但這說明我們的俘虜政策教育,還需要進一步深入人心!同志們,我們要消滅的是頑固抵抗的敵人,對于放下武器、失去抵抗能力的俘虜,必須給予人道對待!這不僅是紀律,更是我們區(qū)別于舊軍隊、區(qū)別于日寇的重要標志!瓦解敵人,有時比消滅敵人更能削弱其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