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征塵尚未洗盡,皖東山區濕冷的霧氣便已浸透了戰士們的單薄軍裝。連續多日的迂回穿插,終于成功擺脫了日軍數支巡邏隊的糾纏,抵達了此次北上的預定集結區域——位于蘇皖邊界深山中的黃泥塘。這里山高林密,溝壑縱橫,僅有的幾十戶山民對突然出現的軍隊起初充滿警惕,但在先遣支隊嚴明的紀律和宣傳隊員耐心講解我黨抗日政策后,那種源于未知的恐懼,逐漸化為了好奇與小心翼翼的接納。
支隊部設在一個廢棄的炭窯旁臨時搭建的窩棚里。凌云正與徐政委、以及旅部派來加強的偵察排長老趙,圍著一張攤開在彈藥箱上的、標注了許多問號的地圖,研判著周邊敵情、社情,商討著下一步立足扎根的計劃。炭窯里殘余的煙火氣混雜著山間的泥土芬芳,構成了一種奇特而真實的敵后生活氣息。
就在這時,兩名風塵仆仆的旅部通信員,在向導的帶領下,穿越層層山林,找到了這支隱蔽在山坳里的隊伍。他們帶來的,不是新的作戰指令,而是一份正式的組織任命文件。
“凌支隊長!徐政委!”為首的通信員立正敬禮,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后的疲憊,但眼神明亮,聲音因激動而略顯高亢,“旅部轉支隊部緊急命令!”
窩棚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蓋著鮮紅印章的公文上。
通信員深吸一口氣,朗聲宣讀:“為適應敵后抗日斗爭新形勢,加強我軍在蘇皖邊區之力量,經新四軍江南抗日游擊支隊黨委研究決定:原北上先遣支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江南抗日游擊支隊,獨立第一大隊!任命:凌云同志,為獨立第一大隊,大隊長!徐志剛同志,為獨立第一大隊,政治委員!”
聲音落下,窩棚內外先是一片寂靜,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在骨干們中間蔓延開來。盡管早已在事實上接受了改編,但這份正式的、帶有明確番號的任命文書,仿佛一道最終的確認,將他們這支隊伍的名分,牢牢地鐫刻在了人民軍隊的序列之中。
“獨立第一大隊……”凌云輕聲重復著這個新的番號,指尖在那行墨字上輕輕劃過。這個編號,意味著他們不再是臨時性質的“先遣支隊”,而是一支被上級正式承認、賦予固定建制和任務的骨干力量。“獨立”二字,既是對他們之前獨立作戰能力的肯定,也預示著未來他們將承擔更多獨當一面的重任。
徐政委的臉上露出了欣慰而莊重的笑容,他接過任命書,仔細地看著,然后看向凌云:“凌云同志,這是上級對我們的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責任啊!”
“是啊,”凌云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周圍劉順子、馬老三、李秀才等人激動而又略顯緊張的面孔,“‘獨立第一’,這塊牌子不好扛。扛起來了,就不能給咱新四軍丟臉!”
命令繼續宣讀,明確了獨立第一大隊的當前主要任務:以黃泥塘為中心,向四周輻射,發動群眾,建立民兵組織,發展黨的力量,鞏固和擴大游擊根據地,并伺機打擊小股日偽軍,破壞其交通線和后勤設施。
通信員還帶來了部分補充的經費(主要是法幣和銀元,數量有限,當時貨幣體系比較混亂,這幾個比較有購買力)和一些緊缺的藥品,以及幾本重要的黨內文件和學習材料。
“請轉告支隊首長,”凌云代表大隊全體,向通信員鄭重表態,“獨立第一大隊堅決服從命令,一定完成任務,在皖東扎下根,打出我們新四軍的威風!”
送走通信員后,窩棚里的氣氛依舊熱烈。新的番號像一劑強心針,讓連日行軍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
“同志們!”徐政委趁熱打鐵,召集了所有班排以上干部,就在炭窯前的空地上開了個簡短的會議,“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新四軍獨立第一大隊了!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們過去在南京、在茅山、在北上路上的所有努力和犧牲,都得到了組織的認可!意味著我們未來的斗爭,將進入一個全新的、更有組織的階段!”
他強調了在新的環境下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重要性,要求每一位干部戰士都成為宣傳隊、工作隊,用實際行動贏得皖東百姓的信任和支持。
凌云則更側重于軍事部署:“番號變了,我們的拳頭要更硬!當前首要任務是立足。以各班排為單位,劃分責任區域,徹底摸清周邊地形、村落、敵偽據點分布情況。老趙,”他看向偵察排長,“你帶偵察排的兄弟,重點向東北、西北兩個方向滲透,摸清主要交通線和大規模敵人的動向。劉順子,你的機槍班和步兵排,負責以黃泥塘為核心的基地警衛和機動支援。馬老三,你帶偵察分隊的人,配合政工干部,負責附近幾個村子的群眾工作和情報網初建。李秀才,你負責內部整訓,按照新四軍步兵操典,結合我們自己的特點,開展針對性訓練,特別是山地作戰和夜間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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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一條條明確下去,干部們領命而去,各自忙碌起來。整個臨時營地仿佛一臺剛剛獲得正式編號的精密機器,開始高速而有序地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