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曙光,如同稀釋的淡墨,一點點浸潤著墨藍色的天幕,驅散了山間濃重的寒意與黑暗。隊伍悄無聲息地行進在崎嶇的山道上,目的地是旅部指定的匯合點——一個位于群山褶皺深處、更為隱蔽的山谷。昨夜的激憤與悲愴,如同被壓實了的火藥,沉甸甸地積在每個人心底,但外在的表現,卻是一種經過淬煉后的沉默與堅毅。
凌云走在隊伍前列,他的步伐穩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的地形。徐政委與他并肩而行,兩人之間無需過多言語,一種基于共同決斷的默契已然形成。那份關于日軍“魑魅”特種部隊的緊急電文,像一根無形的刺,扎在心頭,讓這份剛剛達成的共識,從一開始就蒙上了一層臨戰的緊迫陰影。
接近正午時分,隊伍抵達了目的地。山谷入口處早有接應的哨兵,驗明身份后,引導他們進入。谷內地形果然險要,僅容一兩人通過的一線天是天然屏障,內部卻別有洞天,溪流潺潺,林木蔥郁,足以容納數千人隱蔽休整。更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山谷深處的一片空地上,已然堆放著一批用油布遮蓋的物資,旁邊還有幾名旅部后勤處的干部等候著。
“凌隊長!徐政委!可把你們等來了!”一名戴著眼鏡、看上去很精干的中年干部笑著迎了上來,他是旅部后勤處的王科長,“周參謀長特意吩咐,一定要第一時間把補給送到你們手上!聽說你們在白石村休整得好,又打了場硬仗,辛苦了!”
寒暄過后,王科長掀開了油布。映入眼簾的景象,讓這些見慣了繳獲和匱乏的戰士們,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
不再是五花八門的破舊軍裝,而是堆積整齊的、灰藍色的新四軍標準軍服,雖然布料粗糙,但漿洗得干凈,散發著陽光和皂角的氣息。旁邊是成箱的彈藥,主要是七九步槍彈和手榴彈,數量雖然不算極其充裕,但足以緩解他們之前的窘迫。更讓人驚喜的是,還有兩挺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以及幾箱配套的子彈。
“這是……”劉順子撫摸著冰涼的機槍槍身,喉嚨有些發緊。他原來的那挺老掉牙的馬克沁,早就在南京突圍時損毀了,后續繳獲的機槍也是好壞不一,如今看到全新的家伙,就像老騎兵看到了神駿的戰馬。
“旅部首長知道你們是能打硬仗的部隊,特意從牙縫里給你們擠出來的!”王科長感慨道,“咱們根據地困難,但再困難,也不能虧待了打鬼子的尖刀!”
除了武器彈藥和被服,還有一批藥品、食鹽和糧食。東西不算多,但每一樣都顯得彌足珍貴,代表著上級的認可和期望。
“同志們!”徐政委趁熱打鐵,站到了一塊大石頭上,聲音洪亮,“大家都看到了!這就是我們新家的力量!這就是組織對我們的關懷和信任!以前咱們是沒娘的孩子,靠自己拼命。從今天起,我們有了強大的后盾!這些裝備和補給,不是白給的,是讓我們更有力地打擊敵人,更好地保護百姓!”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換上新軍裝后,氣質似乎都不同了),語氣轉為莊重:“現在,我代表新四軍蘇南支隊黨委,正式宣布命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立正站好。
“即日起,原‘凌云獨立大隊’番號撤銷!全體官兵,正式編入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蘇南支隊序列,授予新番號——**新四軍蘇南支隊第一突擊大隊**!凌云同志,任大隊長!我,徐志剛,任政治委員!”
“嘩——”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新的番號正式宣布時,隊伍中還是響起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和低呼。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和莊嚴感,在每個人心頭升起。
“下面,更換臂章!”徐政委下令。
后勤的同志將嶄新的、“N4A”字樣的臂章分發到每個人手中。戰士們小心翼翼地摘下原來那些代表不同出身、五花八門的標識,有的甚至只是塊破布條。當那統一的、代表著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的藍色臂章,被鄭重地佩戴在左臂時,一種無形的變化發生了。他們不再是一支孤立的、為生存而戰的潰兵,他們有了統一的旗幟,明確的歸屬。
劉順子笨拙地扣著臂章,嘴里嘟囔著:“這玩意兒……還挺精神。”馬老三則反復撫摸著臂章上的字樣,咧著嘴傻笑。李秀才佩戴得一絲不茍,推了推眼鏡,眼神里充滿了神圣感。
凌云也親手將自己的臂章佩戴好。那簡單的字母和數字,仿佛有千鈞之重。這不僅僅是身份的轉變,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他看向他的兵,看著他們身上嶄新的灰藍色,看著他們臂膀上統一的標識,看著他們眼中閃爍的、與以往不同的光芒——那是一種找到了方向的堅定。
更換裝備和標識后,部隊的氣質肉眼可見地煥然一新。不再是那支看起來有些落魄的“雜牌”,雖然依舊帶著戰火的風霜,但行列更顯齊整,精神更加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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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科長完成了任務,帶著滿意的心情告辭離去。山谷里,新生的“第一突擊大隊”開始了整編后的第一次集結。
凌云站在隊列前,看著這一張張熟悉而又仿佛嶄新的面孔。他沒有進行長篇大論的說教,只是用沉靜而有力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