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信任的基石（第1頁）

慶功會的篝火尚未完全熄滅，山谷中彌漫著糧食煮熟后的香氣和戰(zhàn)士們壓低聲音的興奮交談。連日來的顛沛流離、生死一線的緊張，似乎都在這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和熱氣騰騰的食物中得到了暫時的慰藉。然而，凌云和徐政委心中都清楚，那根緊繃的弦，只是稍稍松弛，遠未到可以放松的時刻。

徐政委那句關于日軍可能掃蕩的話，像一塊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凌云心中漾開層層漣漪。他沒有立刻回答關于掃蕩戰(zhàn)術的看法，而是沉吟片刻，反問道：“政委，支隊部對當前敵我態(tài)勢的整體判斷是什么？我們這支隊伍，下一步的立足點在哪里？”

這個問題，跳出了單純的戰(zhàn)術層面，觸及了戰(zhàn)略和生存的根本，顯示出凌云思考的深度。徐政委眼中欣賞之色更濃，他示意凌云跟著他，兩人離開喧鬧的篝火堆，走向山谷深處更僻靜的地方。

“凌云同志，不瞞你說，”徐政委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支隊部之前對于是否在茅山腹地建立相對穩(wěn)固的基點，一直存在爭議。鬼子力量強，我們力量弱，大張旗鼓容易成為靶子。但經(jīng)過這一仗，尤其是看到了你們帶來的戰(zhàn)斗力和新的戰(zhàn)術思路，一些同志的態(tài)度正在轉變。”

他停下腳步，望著黑暗中巍峨的山影：“老鴉峪這一仗，意義重大。它不僅繳獲了大量我們急需的物資，更重要的是，它證明了我們有能力在局部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掉鬼子一股像樣的機動力量。這會讓鬼子投鼠忌器，不敢再像以前那樣，一個小隊甚至一個分隊就敢大搖大擺地進山‘清剿’。”

“政委的意思是……我們反而可以借此機會，爭取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發(fā)展時期？”凌云敏銳地捕捉到了徐政委話中的潛臺詞。

“不錯！”徐政委肯定地點點頭，“但這需要幾個條件。第一，內部要團結一致，指揮統(tǒng)一；第二，要盡快提升部隊的整體戰(zhàn)斗力，尤其是基層指揮員的戰(zhàn)術素養(yǎng)；第三，也是最關鍵的，要贏得周邊群眾的真心擁護，建立起可靠的情報網(wǎng)和支援體系。”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凌云：“而這三條，都繞不開你們這支新加入的力量。凌云同志，經(jīng)過這一仗，我和支隊部的幾位領導，對你們是真心抗日這一點，已經(jīng)基本沒有懷疑了。”

“基本沒有懷疑”，這個詞用得很巧妙，既表達了主要的信任，又留有一絲審慎的余地。凌云明白，這是組織程序下的必然過程，他坦然接受。

“感謝政委和支隊部的信任。”凌云誠懇地說，“我們既然來了，就是這支隊伍的一份子。無論是打仗、訓練還是群眾工作，我們都義不容辭，愿意聽從組織的安排。”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徐政委臉上露出了笑容，“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要你們發(fā)揮重要作用。”

他接著說道：“繳獲的這批物資，特別是那兩輛卡車，目標太大，必須盡快處理。卡車要拆卸隱蔽，部分糧食和彈藥要分散儲存，還有一部分，要盡快分發(fā)給周邊幾個村子的群眾，尤其是那些被鬼子征糧禍害得最厲害的村子。這是一次重要的群眾工作，也是向群眾展示我們新四軍不僅是能打仗，更是為人民謀利益的隊伍。”

徐政委看著凌云：“這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們部隊，配合地方上的同志一起去完成。讓戰(zhàn)士們直接面對群眾，聽聽群眾的疾苦，也讓群眾看看，我們隊伍里來了新的抗日英雄。這對消除隔閡、建立信任，至關重要。你看怎么樣？”

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信號！將涉及物資分配和群眾接觸的核心任務交給他們，表明新四軍方面已經(jīng)開始從“客人”或“合作者”的角度，向“自己人”的角度轉變。這不僅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凌云沒有絲毫猶豫：“堅決完成任務！請政委放心，我們一定嚴格執(zhí)行紀律，把好事辦好！”

“好！具體事宜，明天一早，我會讓地方黨的同志和你們對接。”徐政委拍了拍凌云的肩膀，語氣親切了許多，“另外，關于鬼子可能掃蕩的問題，你的看法也很重要。明天下午，支隊部要開一個作戰(zhàn)會議，你也參加，一起研究對策。”

參加支隊部的作戰(zhàn)會議！這無疑是更高層次的認可和接納。

接下來的幾天，凌云部隊投入了緊張的戰(zhàn)后工作和群眾工作中。在幾位當?shù)丶男滤能姂?zhàn)士和地方黨工作員的帶領下，他們分批將糧食運送到附近村莊。一開始，村民們看到這些穿著混雜軍裝（部分人還穿著原國軍軍服）、攜帶日式武器的士兵，還有些畏懼和疏離。但當戰(zhàn)士們幫著老鄉(xiāng)挑水、劈柴，將糧食分到那些面黃肌瘦的村民手中，并講述他們如何在南京與鬼子血戰(zhàn)、如何伏擊日軍車隊時，隔閡很快被打破。

尤其是分糧時，凌云嚴令必須公平公正，優(yōu)先照顧孤寡和困難戶，并由村里公認的老者主持分配，贏得了村民極大的好感。許多老人拉著戰(zhàn)士的手老淚縱橫，說從來沒見過來“征糧”還倒給糧食的軍隊。一些青壯年受到鼓舞，私下里打聽參加新四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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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反饋傳到徐政委和支隊部那里，進一步鞏固了對凌云部的信任。這支部隊，不僅能打，而且紀律嚴明，懂得爭取民心，這與新四軍的原則高度契合。

與此同時，支隊部的作戰(zhàn)會議也如期召開。在一間更加隱蔽的山洞里，凌云第一次見到了游擊支隊的幾位主要領導：支隊長是一位飽經(jīng)風霜、沉默寡言但目光銳利的老紅軍；副支隊長則比較活躍，擅長軍事指揮；加上徐政委，構成了支隊決策層。

會議的氣氛嚴肅。情報顯示，灤陽方向的日軍確實在集結兵力，調動頻繁，掃蕩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支隊長首先介紹了敵情，然后讓大家暢所欲言。幾位連長、指導員先后發(fā)言，有的主張依托山區(qū)有利地形節(jié)節(jié)抵抗，有的主張化整為零分散游擊。

輪到凌云發(fā)言時，他結合現(xiàn)代反游擊戰(zhàn)知識和當前實際，提出了一個系統(tǒng)的應對方案：“我認為，單純被動防御或完全分散，都可能被鬼子逐個擊破。我們應該采取‘內線堅持與外線出擊相結合’的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