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殘陽如同血漬般涂抹在西邊的山脊線上,迅速被涌起的青灰色暮靄吞噬。山谷里的光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輪廓模糊,陰影瘋長,白日的酷烈和血腥仿佛被這漸濃的夜色悄然掩蓋,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無處不在的危機感。
崖頂之上,日軍士兵嘈雜的喊叫聲、繩索摩擦巖壁的窸窣聲清晰可聞,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可能墜落。他們正在迅速組織垂降,追兵的鐵蹄片刻未停。
“快!跟我來!”凌云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果斷,打破了隊伍死里逃生后的短暫僵滯。他沒有選擇開闊的谷底,而是猛地一揮手,帶領隊伍扎進了側翼一片更為茂密、地勢也更崎嶇的雜木林。
“扔掉所有不必要的東西!水壺、干糧袋可以留,多余的衣物、毯子、所有反光或者會發出響聲的,全部丟掉!”他一邊快速穿行在越來越暗的林木間,一邊下達著冷酷卻必要的命令。生存下去,成為此刻唯一的目標。
士兵們毫不猶豫地執行。破爛的軍毯、空癟的背包、甚至一些撿來的日式鋼盔被隨手丟棄在草叢里,隊伍的行裝瞬間精簡到了極致,移動時發出的聲響也大大降低。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幔帳,徹底籠罩了大地。能見度急劇下降,幾步之外便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寒風刮過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嗚嗚的怪響,完美地掩蓋了隊伍移動的細微聲音,但也帶來了新的挑戰——寒冷和迷失方向的風險。
“壓低身體!跟著前面的人!一個跟緊一個!不許說話!不許發出光亮!”凌云的命令被骨干們低聲傳遞下去。
隊伍變成了一條沉默而敏捷的黑色溪流,在密林和亂石間悄無聲息地穿行。所有人幾乎憑本能跟著前一個人的背影,深一腳淺一腳,摔倒了自己迅速爬起,被樹枝刮傷了也咬牙忍住。對墜崖戰友的悲慟、對追兵的恐懼,此刻都化作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們在這片漆黑的迷宮中奮力前行。
凌云走在最前,憑借著他現代特種作戰中磨練出的夜間定向能力和對地圖殘存記憶的瘋狂壓榨,努力辨認著方向。他不斷抬頭,透過稀疏的樹冠縫隙尋找著北極星的微光,修正著前進的方位——東南,必須向著東南!
然而,日軍的追擊并未因夜色而停止。相反,他們似乎更加猖獗。后方遠處,突然亮起了幾道慘白的光柱,胡亂地掃射著山林!
“探照燈!鬼子從后面調來了探照燈!”趴在隊尾斷后的石頭壓低聲音,急促地報告。光線雖然無法穿透茂密的樹林直接照到他們,但卻將周圍的山巒和開闊地照得忽明忽暗,極大地增加了他們暴露的風險。
更糟糕的是,日軍開始盲目地向他們認為可能藏匿的區域進行火力偵察!
噠噠噠!砰!砰!
機槍和步槍的射擊聲在不遠處的林地里突兀響起,子彈啾啾地打在樹干和巖石上,迸濺出點點火星。雖是無目的的掃射,但流彈的危險卻真實存在,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
隊伍立刻匍匐下來,緊緊貼在地面或巖石后面,大氣都不敢出。恐懼再次攫住了人們的心臟。
“別動!穩住!”凌云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們在瞎打!找不到我們!保持安靜!”
果然,日軍的火力偵察持續了幾分鐘,毫無收獲后便轉移了方向。探照燈的光柱也開始移向他處。
“起來!繼續前進!速度要快!”凌云再次下令。隊伍如同受驚的貍貓,再次起身,加快速度在黑暗中潛行。
利用這短暫的間隙,隊伍又向前艱難行進了約莫一里多地。但日軍的探照燈和火力偵察如同跗骨之蛆,時不時就在周圍亮起、響起,逼得他們不斷停頓、隱蔽,行軍路線變得曲折而效率低下。體力的消耗和精神的高度緊張,讓隊伍再次瀕臨極限。
“這樣不行…”凌云喘著粗氣,靠在一棵樹后,看著遠處又一次掃過的光柱,眉頭緊鎖,“太被動了!鬼子的燈和亂槍,遲早會把我們逼到死角,或者蒙中一次!”
他必須奪回主動權,哪怕只是暫時的。
他的目光落在身邊一直在默默跟隨的工兵趙德厚身上。“老趙!還有‘響器’嗎?”他所謂的“響器”,是指那些能制造爆炸或動靜的東西。
趙德厚默默地從懷里掏出最后一個,也是最小的一個炸藥包,以及幾個鞭炮:“就…就這點家底了。”
“夠了!”凌云拿過那些鞭炮,快速思索了一下,指向側后方與他們計劃前進路線偏離頗遠的一處山坳,“石頭!帶你的人,摸到那個山坳附近,把這些鞭炮點了,弄出點動靜后,立刻往北跑一百米,然后迂回回來追上我們!要快!要輕!”
“明白!”石頭立刻領會,這是故技重施,但在此刻的夜色下,效果可能更好。他帶著兩名偵察兵,接過鞭炮,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暗中。
隊伍則繼續原地隱蔽,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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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分鐘,側后方那個山坳里,突然響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類似交火的“槍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果然,立刻吸引了大片日軍的注意!
“在那邊!”
“快!包圍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