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傳教士那近乎自我犧牲的提議,像一塊灼熱的炭火,燙在凌云的心上。留下重傷員,已是剜心之痛,再留下這個試圖保護他們的國際友人,風險巨大且后果難料。但看著身后越來越近的追兵煙塵,聽著那逐漸清晰的槍聲,理智殘酷地告訴他,這是唯一能讓大多數人繼續(xù)活下去的選擇。
時間,不容許任何猶豫。
凌云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決斷。他一把抓過身邊一名戰(zhàn)士腰間的手榴彈,塞進那名開口的老兵手中,然后對著所有重傷員,重重地、幾乎將牙咬碎地吐出兩個字:“……保重!”
他轉向德國傳教士,用極其快速而低沉的聲音說道:“神父,他們的命,交給你了!如果…如果事不可為,盡量保全自己!你的身份,或許有用!”他無法說出更殘忍的話,但意思已然明確。
傳教士臉色蒼白,卻堅定地點了點頭,在胸前劃了個十字,默默走到傷員們身邊。
“全體都有!立刻前進!快!”凌云狠下心腸,嘶聲下令,不再回頭看那悲壯的一幕。隊伍含著熱淚,咬著牙,攙扶著輕傷員,再次向著東南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的槍聲越來越密集,隱約還傳來了日軍軍官的呵斥聲和傷員的慘叫聲,但很快,一聲劇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隨即,槍聲和嘈雜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心都像被那聲爆炸狠狠揪了一下,腳步一個踉蹌,卻沒有人停下,只是將無盡的悲憤和仇恨,化作了更快奔跑的力量。
然而,災難并未結束。僅僅奔出不到兩里地,前方負責探路的石頭小組再次傳來緊急信號——遇阻!
隊伍被迫停在一片相對稀疏的樹林邊緣。前方,地勢陡然收窄,一個關鍵的三岔路口被日軍用沙包、鐵絲網和一輛被擊毀的國軍卡車殘骸,改造成了一個臨時的環(huán)形防御隘口!至少一個加強小隊的日軍(約五十人)據守其中,一挺九二式重機槍和兩挺歪把子輕機槍構成了交叉火力,牢牢鎖死了所有前進路線!
這個隘口,是通往紫金山深處的必經之路!繞無可繞!
“媽的!小鬼子的反應太快了!”王老栓捶了一下樹干,罵道。顯然,這里的日軍已經得到了預警,提前占據了有利地形。
“強攻!必須強攻下來!”凌云看著那堅固的工事和密集的火力點,心沉到了谷底,但卻沒有絲毫猶豫,“沒時間了!后面的追兵馬上就到!被前后夾擊,我們都得死!”
唯一的生路,就是在前方追兵合圍之前,不惜一切代價,砸開這個隘口!
“趙德厚!還有炸藥嗎?”
“還有最后兩個炸藥包!和幾個‘轟天雷’!”
“好!石頭!帶你的人,和孫昌的人一起,組織突擊隊!機槍全部加強給你們!正面佯攻,吸引火力!”
“趙德厚!帶工兵,從側面繞,看看能不能炸開鐵絲網或者那輛卡車!”
“鄭大山!給我盯死那個重機槍手!只要他露頭,就敲掉他!”
“所有還能開槍的,自由射擊,進行火力壓制!”
一道道命令飛快下達。絕境之下,部隊再次爆發(fā)出驚人的執(zhí)行力。突擊隊迅速組織起來,機槍手尋找著可憐的掩體,準備拼死壓制。
戰(zhàn)斗瞬間爆發(fā)!
“打!”凌云一聲令下!
噠噠噠噠!砰砰砰!
隊伍里所有能響的武器同時開火,子彈如同暴雨般潑向日軍隘口,打在沙包和卡車鐵皮上,濺起無數煙塵和火花。日軍顯然沒料到這支“殘兵”的火力如此兇猛,一時間被壓制得有些抬不起頭。
“殺啊!”石頭和孫昌怒吼著,帶領突擊隊發(fā)起了決死沖鋒!他們利用樹木和起伏的地形,交替掩護,拼命向前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