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鐵路線伏擊戰的勝利,像一針強心劑,暫時驅散了沉淀池內壓抑的絕望。戰士們分享著繳獲的罐頭和餅干,雖然分量不多,但胃里有了食物,心里便多了幾分底氣。更重要的是,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即使面對坂本大隊這樣的精銳,他們也并非毫無還手之力。
然而,凌云臉上卻不見絲毫輕松。他蹲在角落,就著微弱的光線,仔細擦拭著那支繳獲自日軍小隊長的南部十四式手槍,眉頭緊鎖。
“隊長,咱們打了勝仗,繳了補給,你怎么反倒更愁了?”王老栓湊過來,遞過半個罐頭,不解地問道。
凌云接過罐頭,卻沒急著吃,他指了指地上攤開的地圖:“老王,你看。我們炸了鐵軌,搶了點東西,看似贏了。但坂本的主力受損了嗎?沒有。他的包圍圈散了嗎?更沒有?!?/p>
他咬了一口壓縮餅干,聲音低沉而清晰:“我們捅了馬蜂窩,卻沒毀掉蜂巢。坂本現在肯定暴跳如雷,下一步的報復,只會更兇猛、更狡猾。我們困在這里,就像一頭被圍住的受傷的狼,雖然咬傷了幾條獵狗,但獵人手里的槍,還穩穩地指著我們?!?/p>
李秀才聞言,臉上的喜色也褪去了:“隊長說的是。電臺里雖然雜亂,但能聽出鬼子調動更頻繁了,好像在重新調整部署。而且…他們對我們的稱呼變了,以前是‘殘敵’,現在…變成了‘惡狼’或者‘幽靈’?!?/p>
“惡狼?幽靈?”凌云冷笑一聲,“那就讓他們嘗嘗被幽靈纏身的滋味!我們不能等著坂本調整好部署再來砸門!”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掃過疲憊卻目光灼灼的骨干們:“坂本想用主力把我們困死,逼我們決戰。我們偏不跟他玩!他的主力是鐵錘,硬碰硬我們就是雞蛋。但他的后勤線、他的側翼、他分散駐防的小據點,就是他的腳指頭!鐵錘砸人厲害,卻護不住所有腳指頭!”
“避實擊虛?”李秀才反應很快,立刻明白了凌云的意圖。
“沒錯!”凌云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從今天起,咱們跟他換種玩法!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他迅速下達一連串命令:
“第一,立刻轉移!沉淀池已經暴露,不能再待!趙大哥,還有沒有更隱蔽、更適合機動撤離的落腳點?”
趙根生連忙點頭:“有!往東邊半里地,有個亂葬崗,底下是早年挖礦留下的廢坑道,岔路多得像迷宮,洞口都被荒草亂墳遮著,鬼子肯定找不到!”
“好!就是那里!立刻準備轉移!”
“第二,改變編制!把我們剩下這四十多號人,重新編成四個戰斗小組!每組十人左右,必須包含老兵、新兵、憲兵和熟悉地形的弟兄!每組指定組長和副組長!”
凌云迅速點名分配,確保每個小組都具備獨立的戰斗、生存和機動能力。王老栓、石頭、幸存的憲兵班長(姓張)以及他自己各帶一隊。
“第三,劃定活動區域!以亂葬崗坑道為核心,四個小組分散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負責一片區域的活動和偵察!”
“第四,戰術原則!”凌云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每一位組長,“記住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絕對避免與日軍主力正面交鋒!你們的任務是:摸清鬼子巡邏規律、找到他們的物資囤積點、發現他們的小股部隊、襲擊他們的運輸線、狙殺他們的落單人員!用冷槍、用冷箭、用地雷、用陷阱、用一切能想到的辦法,騷擾他們,消耗他們,讓他們不得安生!讓他們覺睡不好,飯吃不香,走路都得提心吊膽!”
“每組配一部繳獲的日軍步話機,電量有限,慎用,定時開機聯絡,匯報情況,聽從統一調度!但大部分時間,各小組獨立作戰,組長臨機決斷!”
“我們要像水銀,像沙子,滲進這座城市的每一個縫隙!讓坂本這只鐵拳,砸無處砸,抓無處抓!”
新的戰術,立刻開始執行。
當夜,隊伍悄然撤離了沉淀池,如同水滴滲入沙地,消失得無影無蹤,順利轉移到了亂葬崗下陰冷潮濕但卻四通八達的礦坑迷宮中。
隨后幾天,坂本大隊果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
原本以為已經被困死的“幽靈”,仿佛一夜之間分裂增殖,無處不在!
——城東的一個日軍臨時彈藥堆放點,深夜突然發生劇烈爆炸,守備小隊死傷慘重,懷疑是有人潛入放置了炸藥,但找不到任何痕跡。
——城西的一支五人巡邏隊,在經過一片廢墟時,遭遇精準冷槍襲擊,兩人當場斃命,三人受傷,襲擊者早已消失。
——城南通往主力的供水路上,發現水源被投擲了腐爛動物尸體,無法飲用,日軍不得不派出更多兵力護衛取水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