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兵一處……聽誰的?”
憲兵班長周憲的問題,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直接,瞬間刺破了剛剛因為共同退敵而產生的短暫融洽氣氛。
破樓內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剛剛并肩作戰的軍官身上。鐵血隊的隊員們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眼神中帶著緊張和期盼。周憲身后的幾名憲兵則面無表情,但握槍的手指微微收緊,顯露出內心的戒備。
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兩支來自不同體系、互不隸屬的殘兵,要想真正融合,必須有一個絕對的核心。否則,雙頭指揮,號令不一,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就是取死之道。
凌云看著周憲那雙銳利而沉穩的眼睛,知道對方并非刻意刁難,而是在陳述一個最現實、最關鍵的問題。周憲是正經的中央軍憲兵班長,受過嚴格訓練,實戰經驗豐富,手下雖然人少,但都是精銳。而自己,名義上只是個補充團的少尉排長,隊伍雖大卻魚龍混雜,還帶著一群難民拖累。
按常理,似乎應該由軍銜更高、部隊更“正規”的周憲來主導。
但凌云更知道,現在不是論資排輩的時候。活下去,并最大程度地殺傷敵人,才是唯一的標準。而自己超越時代的戰術理念和對全局的判斷,才是帶領這支混合隊伍在這絕境中殺出血路的唯一希望。
他不能退讓。
“周班長,”凌云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誰指揮,不看軍銜,不看出身,看的是能不能帶著大家活下去,殺更多鬼子。”
周憲眉頭微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我的隊伍,熟悉這片區域,有穩定的彈藥補給點(他隱去了軍火庫的具體信息),有基本的整訓和戰術規范。”凌云繼續說道,同時目光掃過周憲手下那挺珍貴的花機關,“你們的弟兄,戰斗素養高,裝備好,是難得的突擊力量。”
“但我們都有短板。我們缺尖刀,你們缺縱深和持續力。合則兩利,分則兩危,這個道理,周班長肯定明白。”
周憲微微頷首,這些他自然清楚,但這并不能直接回答誰主導的問題。
凌云話鋒一轉,指向周圍狼藉的戰場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日軍哨音:“鬼子剛才吃了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反撲隨時會來。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一個名義上的指揮官,而是一個能立刻拿出辦法,帶我們擺脫當前困境、找到生路的人,對嗎?”
周憲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再次點頭:“不錯。凌排長有何高見?”
他這話帶著一絲考校的意味。空口白話誰都會,真章還得看實際能力。
凌云沒有絲毫猶豫,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他快速蹲下身,用匕首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劃拉起來。
“我們現在在這里。”他點出一個點,“鬼子剛從這里潰退,他們首先會呼叫支援,然后大概率會從南北兩個方向,進行鉗形包抄,試圖將我們圍殲在這片區域。西邊是他們來的方向,東邊是開闊地,都不安全。”
周憲看著地上簡陋卻清晰的地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小子對戰場的直覺和判斷相當老辣。
“那我們往哪走?繼續鉆下水道?”周憲問道,這也是他能想到的為數不多的選擇。
“不。”凌云果斷否定,“下水道目標明顯,出口固定,一旦被鬼子堵住出口或者往里面灌煙灌毒,就是死路一條。而且我們的傷員和難民也經不起再次長時間在地下折騰。”
他手中的匕首猛地向東邊劃去,但卻繞了一個弧線,指向了東南方向。
“我們往東南走!但不是走地面,也不是走地下。”
“走‘上面’和‘中間’!”
“上面?”周憲一愣,沒明白意思。其他士兵也面面相覷。
“對!上面!”凌云的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雖然殘破但大多并未完全坍塌的二三層樓宇,“這些樓房雖然破了,但框架大多還在。我們可以從樓頂和樓層之間轉移!”
他詳細解釋道:“鬼子清掃,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地面和地下。對于空中和樓層的橫向移動,警惕性相對較低。我們可以利用屋頂、陽臺、甚至搭建簡易滑索,在樓宇之間機動!避開主干道,專走鬼子想不到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