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突如其來的撤退,如同潮水般來得快,去得也蹊蹺。倉庫外圍的槍聲和喧囂漸漸平息,只留下燃燒未盡的火把和彌漫的硝煙,以及那些隱藏在廢墟巷道里、尚未被觸發的致命“禮物”。
倉庫內,凌云和他的隊員們不敢有絲毫松懈,依舊保持著最高警戒,槍口對準外界,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真……真撤了?”猴子趴在射擊孔后,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撤了未必是好事?!绷柙泼碱^緊鎖,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黑暗,“可能是調集更大口徑的火炮,也可能是想困死我們。別忘了,還有那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在暗處盯著?!?/p>
他的話給剛剛松了口氣的眾人心頭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流逝。寒風卷過廢墟,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更添幾分詭異。
突然,高處觀察哨的士兵猛地壓低聲音發出警報:“有動靜!東北方向!矮墻后面!好像有人!”
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武器齊刷刷指向那個方向。
“幾個人?是不是鬼子?”凌云疾步趕到觀察口。
“看不清……好像就一兩個……動作很小心,不像鬼子那么橫……”觀察哨緊張地匯報。
凌云接過一個破舊的望遠鏡,仔細望去。果然,在東北方向一段坍塌的矮墻后,兩個衣衫襤褸、滿臉黑灰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朝著倉庫方向張望,眼神中充滿了警惕、恐懼,還有一絲……渴望?
不是日軍。那模樣,分明是和他們之前一樣的潰兵!
“自己人?”王老栓也看到了,驚訝地低呼。
那兩人似乎也發現了倉庫這邊有人警戒,猶豫了片刻,其中一人仿佛下定了決心,緩緩舉起雙手,手里似乎還拿著一塊臟兮兮的白布(可能是內衣)微弱地晃動著,同時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漢語低聲喊道:“別……別開槍!俺們是二團的……逃出來的……聽見這邊打槍……還有吃的嗎?求口吃的……”
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和哀求。
倉庫內,眾人面面相覷。來的不是鬼子,而是求助的潰兵。
收,還是不收?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凌云。
凌云的大腦飛速運轉。
收?風險巨大。來歷不明,可能是鬼子的探子,雖然可能性小,會增加糧食消耗,可能會帶來新的不穩定因素。
不收?任由其自生自滅?于心何忍?而且,他們確實需要人手!隊伍的擴大是生存下去的必然選擇!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信號!他們昨天和今天的戰斗,動靜不小,已經開始吸引周邊同樣掙扎求生的潰兵了!
電光火石間,凌云已做出決定。
“順子,機槍盯著他們!其他人戒備!”凌云低聲命令,然后對著外面喊道:“過來!就你們倆!慢點!把手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那兩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從矮墻后出來,高舉著雙手,踉蹌著向倉庫入口靠近。他們的樣子凄慘無比,軍裝破爛,鞋都跑丟了一只,嘴唇干裂,眼窩深陷,顯然已經餓了好幾天。
通過狹窄的入口進入倉庫后,兩人看到里面嚴陣以待的士兵和相對完備的工事,尤其是看到堆放的彈藥箱和士兵們手中充足的武器時,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長……長官……俺們……”為首一個年紀稍長的士兵激動得語無倫次,“俺叫陳石頭,這是俺同鄉豆子……俺們團打沒了……躲了好幾天了……聽見這邊又是爆炸又是槍響,知道有自己人……冒死過來……”
凌云仔細打量著他們,眼神銳利如鷹:“怎么證明你們的身份?為什么跑到這邊來?”
陳石頭急忙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得看不清顏色的布片,上面似乎有模糊的部隊番號和姓名:“長官,俺們真是二團的……本來想往下關跑,根本過不去,鬼子機槍跟下雨似的……只好往回躲,聽見這邊有動靜……”
李青山接過布片仔細查看,又低聲問了幾個問題,對方回答雖有些混亂,但大致符合潰兵的特征。
凌云基本排除了探子的可能性。他讓人拿來一點水和干糧遞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