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連珠之日。
執刃大典的青銅巨鐘尚未撞響,那沉渾的余音似乎已提前壓迫在宮門每一個角落。
角宮內,獨孤依人身披一襲月白繡銀絲纏枝蓮紋的厚緞斗篷,兜帽邊緣一圈雪狐鋒毛襯得她面容愈發瑩白。
她由金復親自護送,登上了一葉通往后山月宮的烏篷扁舟。凜冬和半夏則搭乘另一葉烏篷,堆著幾箱子裝備緊隨其后。
舟行水路,這條通往宮門最隱秘之地的通道幽深靜謐,兩岸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巖壁上偶爾可見古老黯淡的符文痕跡。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苔蘚與冷泉的氣息,隱約能聽見低沉機括轉動的嗡鳴與水波撞擊石壁的回響,交織成一片肅殺的前奏。
甫一靠近月宮那以天然青石壘砌的簡易碼頭,便見宮紫商正由金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踏下船板。
她今日難得穿得素凈,神色間卻沒了往日的跳脫。
金復上前一步,對獨孤依人低聲道,語氣是角宮侍衛特有的冷峻與精準:
“姑娘,前山所有明暗水路,已按公子計劃盡數切斷、封死。現下通往后山的,只剩月宮那片紫音竹林一條出路。金繁會死守竹林。卑職護送姑娘至月宮安頓后,需立即返回角宮向公子復命。”
他提及宮尚角時,眼神凝重如鐵,角宮此刻,想必已如一張拉滿的弓,弦緊欲裂。
月宮作為后山重地,建筑風格與前山的恢弘不同,更顯清冷孤高。
以巨大寒玉與深色楠木為主材,廊檐下的銅鈴在風中發出清越而寂寥的聲響。
月長老親自相迎,霜色寬袖長袍,衣袂飄飄,氣質出塵,神色雖竭力維持著平靜,但眉宇間那份憂色,如同玉璧上的微瑕,難以盡掩。
宮紫商一見獨孤依人,便湊過來,挽住她的手臂,聲音壓得極低:
“這陣仗。。。。。。我心里直打鼓。他們把咱們都攆到這后山來,前頭怕不是要唱一出空城計?”
她說著,目光更是不受控制地、憂心忡忡地瞥向前山那被奇異云霧隱約籠罩、看不清真切的方向。
隨即,她像是為了給自己和獨孤依人打氣,又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與有榮焉的底氣: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咱們可不是手無寸鐵!前山各處要道,還有這后山外圍,可都埋設了咱們改良的葬花,人手也配發了足夠的驚鵲和垂露(催淚彈)。屆時,定叫他們好好喝上一壺!”
她攥著繡帕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但這番話確實帶來了一絲實實在在的安全感。她試圖以慣常的玩笑掩飾不安,但那緊攥著繡帕的指節微微發白。
凜冬謹慎地護在自家小姐身側,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
半夏則更靠近獨孤依人一步,聲音細若蚊吶:
“小姐,咱們備下的傷藥也已安置妥當。”
獨孤依人微微頷首,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周遭——
回廊下侍立的月宮仆人皆著青灰色短褐,看似垂首恭立,但那緊繃的肩線與刻意放松卻難掩力道的下盤,以及那皆隱在寬袖之中的手,怕是早已按在了隨身的短刃或機括之上。
金復臨行前,向獨孤依人行了極為標準鄭重的一禮,沉聲道:
“姑娘在此,萬事小心。公子。。。。。。已有周全安排。”
他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帶著角宮特有的信念。
“必不令前山烽火,驚擾后山清靜。”這話語,既是寬慰,更是傳遞著宮尚角不容有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