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黃昏時分。
日頭西沉,那光斜斜地打進來,不像白天那么亮堂刺眼。
反倒是暖融融、金燦燦的。
將整個墨池對切成了兩半。
一半浸在這暖金色的光里頭,連空氣里飛舞的灰塵都看得清清楚楚,跟撒了金粉似的。
另一半呢,就早早沉進了幽深的陰影里,瞧著就涼颼颼的。
獨孤依人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種半明半暗的光線最好做文章了。
看什么都朦朦朧朧的,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也容易……
滋生點超出規矩的小心思。
到了殿外,照舊是得了里頭一聲聽不出情緒的“進”。
她深吸一口氣,抱著她那寶貝道具七弦琴,悄沒聲兒地走了進去。
宮尚角還是老樣子,坐在那張大書案后頭。
玄色衣袍幾乎要融進身后的陰影里,只有被夕陽勾勒出的側臉線條,顯得格外冷硬。
他頭也沒抬,依舊看著手里的文書。
獨孤依人也不急著湊近。
就在離書案不遠不近、
既能讓他看清自己又不會顯得太冒犯的地方停了下來。
略略屈膝行了個禮。
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著點恰到好處的懊惱和乖巧:
“公子。”
見他沒反應,她也不尷尬,自顧自地往下說。
語氣那叫一個誠懇:
“昨日……是依人失態了。原是與徵公子討論分餾之術,一時興起,多飲了幾杯,沒成想酒勁那般足,竟在公子面前失了禮數,實在不該。”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抬眼覷他的神色。
“今日一早,我已將提純好的醇液并一份詳細的分餾示意圖,著人送去徵宮了,算是給徵公子賠罪,也全了昨日未盡之學術探討。”
她頓了頓,將懷里的琴稍稍抱高了些,露出一個帶著點兒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