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山間作坊的木門突然傳來三急兩緩的叩擊聲?;ㄆ吖脧臏\睡中驚醒,手已摸向枕下的短刀。窗外月光慘白,映出竹林中七八條拉長的人影——李員外的人,終究還是尋到了這處隱藏半山腰的秘所。
“巧兒,他們來了?!?/p>
花七姑壓低聲音推醒隔壁鋪上的陳巧兒。兩人悄聲移至窗邊,透過木格縫隙向下望。山道上火把搖曳,約莫十余人正呈扇形向作坊圍攏,為首的疤臉漢子手持官府文書模樣的紙張,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陳巧兒睡意全消,大腦飛速運轉。三天前魯大師下山采買鐵料時曾提醒:“李扒皮買通了縣衙師爺,批了張搜查私造軍械的文書,你們這兩日千萬當心?!碑敃r只當是尋常警告,沒想對方動作如此迅疾。
“機關都啟動了么?”陳巧兒輕聲問。
“按你畫的圖,外圍三道絆索該是布好了。”花七姑點頭,手心卻滲出細汗,“可若他們硬闖……”
話未說完,山下傳來第一聲驚呼。
疤臉漢子踩中了第一道機關——看似尋常的碎石小徑下,陳巧兒用竹片和麻繩制成的簡易壓力板被觸發。三根浸過桐油的麻繩從草叢彈起,兩名打手猝不及防被絆倒在地。幾乎同時,竹林中傳來嘩啦啦的異響。
“有埋伏!”有人喊道。
疤臉漢子舉高火把,卻見只是幾截竹筒從坡上滾落,虛驚一場。他啐了一口:“裝神弄鬼!繼續搜,那丫頭必在里頭造違禁之物,捉住人,魯老頭這作坊就是李老爺的——”
話音戛然而止。
第二道機關在眾人放松警惕時發動。陳巧兒花了整整五日設計的“流水驚鳥器”原本是用來驅趕田雀的農具改良,此刻成了絕佳的疑兵之計。山泉引流至竹管中的水流達到臨界點,觸發杠桿,將十余枚空陶罐從高處推落。陶罐碰撞碎裂聲在靜夜中如驚雷炸響,其間更夾雜著陳巧兒特制的哨竹,凄厲尖嘯宛若鬼哭。
打手們亂作一團。
作坊內,陳巧兒透過窺孔觀察,心中飛快計算:現代聲學原理加上簡易機械,制造出的心理威懾遠超實際傷害,但拖不了太久。她轉身從床底拖出一只木箱——那是她這三個月的心血結晶,改良水車的核心傳動部件原型。
“七姑,幫我拆第三根橫梁?!?/p>
“現在拆房子?”花七姑愕然。
“不是拆,是啟動最后一道‘禮’。”陳巧兒眼中閃過穿越者特有的狡黠光芒,“魯大師總說我那些現代設計花里胡哨,今夜就讓他瞧瞧,什么叫物理定律通吃古今?!?/p>
山下的混亂持續了約莫半炷香。疤臉漢子畢竟是李員外重金聘來的護院頭目,很快察覺機關皆是小打小鬧,真正傷人的陷阱一個未見。他獰笑起來:“那小娘皮只會耍些戲班子把戲!兄弟們,直接砸門!”
眾人膽氣復壯,操起棍斧沖向作坊正門。
就在此時,作坊屋頂傳來“咔噠”一聲輕響。陳巧兒拆下的橫梁實則是她暗中改造的配重杠桿最后一環。三個月前她剛穿越至此,發現魯大師作坊用的仍是漢代的滑車起重裝置,便憑著機械工程系的記憶,偷偷將現代滑輪組原理融入其中。魯大師起初嗤之以鼻,直到親眼見這丫頭用單手提起了兩百斤的鐵砧。
今夜,這套系統終于展露全貌。
疤臉漢子舉斧欲劈門栓的瞬間,作坊屋檐下懸掛的六只風鈴同時劇烈搖晃——那不是風,是繩索傳動帶來的震動。緊接著,院中那口棄置多年的大水缸突然“活”了過來。缸底陳巧兒預埋的偏心輪在繩索牽引下開始旋轉,整口缸如醉漢般左右搖擺,缸中積存的雨水化作道道水龍卷潑灑而出。
“妖、妖術!”有人嚇得跌坐在地。
疤臉漢子也連退數步,但他眼尖,瞥見了屋檐陰影處若隱若現的麻繩軌跡。“是機關!砍斷那些繩子!”
這一喊暴露了陳巧兒設計最大的軟肋:傳動系統外露。眼看打手揮刀斬向主索,花七姑咬牙要沖出去拼命,卻被陳巧兒拉住。
“等等。”陳巧兒盯著窗外,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著受力分析圖,“主索斷了,配重會……”
話音未落,刀光閃過。
繃緊的麻繩應聲而斷。但預期的機關失效并未發生——斷裂的繩索另一端,重達八十斤的配重石失去牽引,沿陳巧兒預設的斜槽急速下墜。這一墜,觸發了她埋藏最深的底牌:一組利用落差勢能驅動的連鎖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