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齒輪聲中的暗影
月色如練,傾瀉在魯家后院新起的作坊里。
陳巧兒蹲在改良水車原型旁,手中油燈映亮她專注的臉龐。木質齒輪在月光下泛著淡黃光澤,幾處關鍵連接處鑲著魯大師珍藏的青銅套件——這是三天前老師傅從箱底翻出的“老本錢”。
“這‘傳動比’還得調整。”她喃喃自語,用炭筆在青石板上演算著一串這個時代不該出現的公式。
腳步聲從廊下傳來,花七姑端著茶盤輕巧走來:“巧兒姐,都三更了,魯大師早打鼾了。”
“就差最后一步。”陳巧兒頭也不抬,手指撫過水車模型的核心部件——那是她耗時半月設計的差速齒輪組。穿越前機械工程的記憶碎片,與魯大師傳授的《考工記》精髓,在這個木質結構中奇異交融。
花七姑放下茶盞,看著眼前這個與她一同逃出李府后判若兩人的姐妹。三個月前,她們還只是繡房里的巧手丫鬟;如今一個沉迷器械構造,一個鉆研茶藝歌舞。命運之輪,轉得比這水車還奇妙。
“明天真要試車?”
“嗯。”陳巧兒終于抬頭,眼中閃動著花七姑熟悉的光——那是每當她想起“那邊”世界時特有的神情,混合著懷念與倔強,“如果水流轉換效率能提高三成,附近三個村的春灌就能省下一半人力。”
花七姑忽然壓低聲音:“今天集市上,我見到李府的人了。”
空氣驟然凝固。油燈焰心噼啪一跳。
陳巧兒放下齒輪,指尖沾著木屑與機油:“幾個人?認出你了?”
“兩個,生面孔,但腰間佩的是李府特有的青繩結。”花七姑抿緊嘴唇,“他們在打聽這一帶‘手藝異常的工匠’,特別問了有沒有女子。”
作坊里只有齒輪輕輕碰撞的聲響。后院傳來魯大師如雷的鼾聲,此刻聽來竟有幾分安心。
“該來的總會來。”陳巧兒站起身,走到窗邊。月光下,她三個月前布設的第一道機關——藏在籬笆下的絆索鈴鐺系統——靜靜潛伏。那是用繡線改良的觸發裝置,魯大師初見時笑她“女子心思”,直到某夜野貓觸響后,老師傅悄悄在關鍵位置多加了三個鈴鐺。
花七姑走到她身邊:“要不試車推遲幾日?等風聲——”
“不。”陳巧兒打斷她,轉身時眼中已恢復清明,“越是躲,他們越疑心。明天照常試車,還要大張旗鼓。”
“你瘋了?”
“這叫‘燈下黑’。”陳巧兒嘴角微揚,那笑容里有花七姑看不懂的狡黠,“李員外要找的是躲躲藏藏的逃奴,不是被鄉鄰簇擁的‘巧工娘子’。”
她走到工作臺前,拉開底層暗格。那里躺著一卷圖紙——不是器械設計,而是三個月來她憑借記憶繪制的李府地形圖、護院換班規律、乃至李員外的作息習慣。每一條線,都是在無數個驚醒的夜里反復描摹的。
“七姑,還記得我們逃出來那夜,我說過什么嗎?”
“你說……”花七姑輕聲復述,“‘要么永遠逃跑,要么讓他們不敢再追’。”
陳巧兒點頭,手指輕觸圖紙上李府主院的位置:“現在,我們有籌碼了。”
次日卯時,溪邊已聚了十余人。
魯大師穿著漿洗得筆挺的靛藍短褂——這是他逢大事才穿的“禮衣”,花白胡須梳理得一絲不茍。鄉鄰們好奇地圍著那座半人高的水車模型,指指點點。
“巧兒姑娘,這真能自己調節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