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酉時三刻,天色驟暗如潑墨。
陳巧兒剛將改良水車的最后一塊榫卯嵌合到位,窗外就炸開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魯大師工坊的瓦頂上,頃刻間連成一片雨幕。
“這雨來得邪門?!濒敶髱煼畔率种信僮?,走到窗前望了望天色,“夏日的雨該是午后陣雨,哪有黃昏時分這般狂暴的?”
話音剛落,工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花七姑渾身濕透地沖進來,手里抱著的茶葉簍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她臉色發白,連平日最在意的鬢發貼在臉頰上都顧不上整理:“巧兒姐,魯大師,不好了!我回來路上看見三個黑衣人,鬼鬼祟祟往咱們這邊摸過來,手里還拿著家伙什!”
陳巧兒心頭一緊。這一個月來,她雖按部就班跟著魯大師學習《考工記》中的機關術,又將自己大學時學過的力學原理融入設計,做出了幾件讓魯大師都嘖嘖稱奇的小玩意兒,但李員外那邊的動靜始終如懸在頭頂的利劍。
“看清模樣了嗎?”魯大師沉聲問,手已摸向墻角那根棗木拐杖——陳巧兒后來才知道,那拐杖內藏三節鋼鞭,是魯大師年輕時行走江湖的兵器。
花七姑搖頭:“雨太大,都蒙著臉。但其中一人走路的姿勢……像是前些日子在茶市探頭探腦的那個疤臉漢子。”
陳巧兒迅速掃視工坊。她這一個月制作的防御機關,大多還停留在圖紙和模型階段。唯一完工的是一套門閂聯動裝置,靈感來自現代的聯動鎖,通過門軸轉動觸發內部機括,能自動落閂并彈出一排木刺。
“七姑,你去把后院的晾茶架推進來,橫在通往內室的門前。”陳巧兒語速極快,“魯師父,您那套‘驚鳥鈴’還能用嗎?”
魯大師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這丫頭危急時刻反倒冷靜,還能迅速調動現有資源。他點頭:“掛在檐下的十二連環鈴,觸動一線,全數皆響。老夫這就去啟動?!?/p>
三人分頭行動。雨聲掩蓋了大部分動靜,但陳巧兒還是聽到了院墻外細微的摩擦聲——有人翻墻。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穿越前,她最危險的經歷不過是實驗室儀器短路冒煙,何曾面對過真正的歹徒?但此刻,一股奇異的鎮定感從心底升起?;蛟S是這一個月日夜鉆研機關術,讓她的思維習慣了“問題-解決”模式:既然威脅來了,那就用設計的機關應對。
第一個黑衣人落地的聲音很輕,但觸動了魯大師布在墻根的第一道防線。
“叮鈴——”
清脆的鈴音在暴雨中幾乎微不可聞,但工坊內的三人聽得真切。那是陳巧兒建議改良的“水音鈴”,鈴鐺置于竹管中,雨水順管流下時會產生共振,讓鈴聲穿透雨幕。
魯大師已回到工坊中央,低聲道:“來了。正門兩個,西側墻一個。”
陳巧兒深吸一口氣,走到主機關操縱桿前。這是她三天前才完工的“聯動防御系統”,核心原理簡單——用繩索和滑輪將幾個獨立機關串聯,但具體實現卻費盡心思。古代沒有橡膠帶,她只能用浸油牛筋代替彈簧;沒有精鋼齒輪,只能用硬木雕刻齒盤,再以銅片加固。
“吱呀”一聲,正門被撬開一道縫。
陳巧兒沒有立刻拉動操縱桿。她在等,等三個人都進入預設區域。魯大師教過她:機關之術,貴在時機。早一分則敵未入彀,晚一分則己身陷險。
門縫擴大,兩個黑影閃身而入。幾乎同時,西側窗戶被輕輕推開,第三人翻窗進來。
就是現在!
陳巧兒用力壓下木桿。工坊內響起一連串機械運作聲:屋頂懸著的三盞油燈突然點亮——那是她設計的簡易“聲光裝置”,通過繩索牽動火石打火,點燃浸油棉芯;正門內側“咔嗒”彈出一排木刺,雖不致命,但足以劃傷闖入者;西側窗下,竹篾編制的“捕足籠”猛然合攏!
“有詐!”
“小心腳下!”
闖入者驚呼,但為時已晚。翻窗那位右腳已被竹籠夾住,正門進來的兩人雖躲過木刺,卻被突然亮起的燈光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