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公堂暗潮生》
陳巧兒被那冰涼沉重的鎖鏈猛地一扯,踉蹌著跌入縣衙那高深門檻內的陰影中,身后沉重的大門“哐當”一聲閉合,隔絕了外面七姑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鄉親們模糊的喧嘩。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材、塵土和隱隱血腥味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現代的靈魂驟然縮緊——這絕非模擬庭審,而是真正決定她生死榮辱,甚至可能暗藏無數骯臟伎倆的虎狼之地。
陰冷,潮濕。
這是陳巧兒被兩名衙役粗暴地推搡著,跪在堅硬石板地上的第一感覺。冰冷的氣息透過單薄的粗布褲子直刺膝蓋,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堂上懸著“明鏡高懸”的匾額,金漆有些剝落,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模糊而諷刺。兩旁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低垂著眼,面容模糊在陰影里,如同泥塑的木偶,只有那偶爾轉動一下的眼珠,泄露出幾分活人的氣息,卻更添森然。
堂下,除了她,還跪著幾個瑟瑟發抖的村民,顯然是李員外找來作證的“苦主”或“目擊者”。她甚至不用細看,就能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恐懼和被迫。
主位之上,縣令孫大人約莫四十歲年紀,面皮白凈,三縷長須梳理得一絲不茍。他并未看堂下眾人,只是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茶沫,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那細微的瓷器碰撞聲,在寂靜的大堂里被無限放大,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制造著無形的壓力。
陳巧兒的心沉了下去。這種做派,她在現代影視劇里見過太多,往往是官僚主義、漠視民瘼的典型表現。真正的清官,豈會如此故弄玄虛?
她的目光飛快掃過縣令下首。左側坐著一位師爺,干瘦精明,指尖蘸墨,隨時準備記錄。右側,則是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李員外!
他并未穿官服,只是一身富家翁的錦緞常服,肥胖的身體將寬大的太師椅塞得滿滿當當。他一手輕輕撫摸著微凸的肚腩,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正與身旁一個書吏模樣的人低聲交談著什么,神態輕松自如,仿佛這里不是森嚴的公堂,而是他家的后花園。
陳巧兒瞬間明白了。這哪里是升堂問案?這分明是一場精心編排好的戲!李員外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坐在堂上,其與縣令的勾結已昭然若揭,連最后一點遮掩的遮羞布都不要了。所謂的“傳喚問話”,恐怕從一開始目標就極其明確——將她定罪,徹底掃清他強占七姑的障礙!
“啪!”
驚堂木驟然響起,聲音刺耳,震得房梁上的灰塵似乎都簌簌落下。
“下跪者可是陳家溝獵戶陳六……呃,陳巧兒?”孫縣令終于放下茶盞,拿起案上一張紙,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種拿腔拿調的慵懶,念到她那個現代名字時,還刻意頓了一下,流露出明顯的輕蔑。
“民女正是陳巧兒。”陳巧兒壓下心頭翻涌的怒火和寒意,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她知道,在這種地方,任何情緒失控都可能被對方抓住把柄。
“嗯。”孫縣令耷拉著眼皮,手指在狀紙上點了點,“現有鄉紳李員外,并多名鄉民聯名具告,言你身負‘妖異’,行‘蠱惑’之事,以奇技淫巧亂人心智,更兼行為不端,誘拐良家女子花七姑,致其忤逆尊長,敗壞鄉里風氣。對此,你有何話說?”
一番話扣下來,全是莫須有的重罪!尤其“妖異”、“蠱惑”二字,在古代鄉村,幾乎是能直接把人架上火堆的罪名。
陳巧兒深吸一口氣,腦中飛速運轉。直接否認?對方必有后手。痛哭喊冤?只會讓他們更得意。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看向縣令,語氣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回大人話,民女愚鈍,實在不明諸位鄉鄰所言‘妖異’、‘蠱惑’為何物?民女自幼長于陳家溝,左鄰右舍皆可作證,不過是近日傷愈后,因家中生計艱難,偶有些改善狩獵、補貼家用的笨想法,如何就成了‘妖異’?至于七姑妹妹,”她頓了頓,聲音堅定了幾分,“我們自幼一同長大,情同姐妹,相互幫扶乃是常情,何來‘誘拐’一說?懇請大人明察,莫要聽信一面之詞。”
她巧妙地將“妖術”定義為“笨想法”,將“誘拐”定義為“姐妹互助”,試圖將事情的性質拉回到普通人際糾紛和生計努力的層面,淡化那可怕的迷信色彩。
“巧言令色!”李員外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堂上所有人都聽見,“你那改進的獵弓,省力的吊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是妖術是什么?尋常獵戶,豈能想出此等物事?分明是山精野鬼附體,或是得了什么邪門傳承!”
他話音一落,旁邊跪著的幾個村民立刻磕頭如搗蒜,紛紛附和:“大人明鑒!小民親眼所見,那弓邪門得很,能射得極遠!”“是啊大人,她傷好后就像變了個人,說話做事都怪得很!”“花家七姑娘就是被她迷了心竅,連李員外這樣的好親事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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