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數據儲存器冰冷而沉重,外殼上黏著的透明觸手粘液在昏暗中泛著令人不安的光澤。林墨背靠冰冷的巖石,喘息漸漸平復,但神經依舊緊繃。他先仔細檢查了儲存器本身——標準的軍用規格,帶有物理鎖和加密接口,沒有明顯的破損或自毀裝置痕跡。環帶的士兵在最后時刻扔出它,意味著里面的信息要么極其重要,要么足以誤導敵人。
他的閱讀器……林墨再次拿出那臺老舊設備。屏幕依舊漆黑,但當他指尖拂過側面時,那極其微弱的、樹狀神經節點的圖標似乎又閃爍了一下,快得像是錯覺。是幻覺,還是這東西真的在……吸收環境中的某種能量?或者,與迷迭谷的“生物信息素網絡”產生了某種共鳴?
他沒有貿然嘗試用閱讀器讀取數據器——接口不匹配,電量也成問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更安全的環境來研究這兩樣東西。剛才的逃亡幾乎耗盡了l力,左肩的傷也在隱隱作痛。
觀察四周。這里似乎是一處小型巖壁的凹陷,上方有突出的石塊遮擋,地面相對干燥,長著一些不發光、看起來無害的深灰色苔蘚。暫時沒有發現明顯的威脅。他從背包里翻出半塊壓縮營養膏(聯邦配給的,味道像鋸末混著鐵銹),就著之前在小澗裝的、所剩不多的乳白色溪水,艱難地咽了下去。能量和水分補充帶來些許暖意,但也讓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身l的疲憊。
必須休息,但不能睡著。在這種地方沉睡,可能就意味著永遠醒不來。
他設置了一個簡易的警報——用細線將幾個空金屬罐頭殼連接起來,掛在進出凹陷的必經之路上。然后背靠巖壁,將匕首握在手中,閉上眼睛,強迫自已進入半睡半醒的警戒狀態。
時間在迷迭谷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十分鐘,也許幾個小時,林墨被一陣極其輕微、仿佛就在耳邊的“沙沙”聲驚醒。不是罐頭警報的聲響,而是……摩擦聲?像是什么柔軟的東西在巖壁上滑動。
他瞬間睜眼,全身肌肉繃緊,匕首橫在胸前。聲音來自巖壁上方。
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上望去。借著霧氣中彌漫的微光,他看到巖壁上方幾米處,生長著一片片巴掌大小、邊緣卷曲的深紫色葉狀植物。此刻,那些“葉子”正以一種緩慢但確實存在的節奏,輕輕蠕動著,葉面摩擦著巖石,發出那“沙沙”聲。它們似乎是在……調整方向?葉面微微轉向林墨所在的位置,仿佛在“聆聽”或“感受”什么。
沒有攻擊性,至少目前沒有。但這種主動的、似乎帶有目的性的行為,再次印證了這里生態的異常活躍與互聯。
林墨想起閱讀器上提到的“生物信息素網絡”。這些植物,會不會是網絡中的“傳感器”?它們感知到自已的存在、情緒或者……身l狀態?
他嘗試著緩緩呼出一口氣,努力讓心緒平靜,甚至嘗試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無害的、安靜的圖像——一片靜止的湖水。他不知道這有沒有用,只是直覺驅使。
那些蠕動的葉子慢慢停下了動作,恢復成普通的植物形態,只是依舊朝著他的方向。
有效?還是巧合?
林墨不敢確定。但這次經歷讓他更加確信,在這里,除了物理上的謹慎,精神狀態的“調諧”可能通樣關鍵。
休息得差不多了,他必須離開這個臨時藏身點,尋找一個更隱蔽、或許能找到方法讀取數據器的地方。他記得之前被觸手追趕時,曾瞥見遠處霧氣中似乎有類似建筑結構的輪廓——也許是舊時代殘留的護林站、觀測所,甚至是更早期的避難所廢墟。那類地方往往可能有尚未完全損壞的獨立能源,或者至少能提供更好的遮蔽。
收拾好東西,他再次檢查了罐頭警報和周圍環境,確認沒有危險靠近,才小心翼翼地鉆出凹陷,選定一個大致朝向記憶中有建筑輪廓的方向前進。
這一次,他行走時更加注意“融入”環境。步伐放得極輕,呼吸平緩,目光不僅僅是警惕威脅,也觀察著周圍植物、霧氣、光線的細微變化。他甚至嘗試模仿那些“風鈴灌木”葉片擺動的輕微節奏來調整自已的移動間隙——這聽起來荒謬,但身處這樣一個感知可能錯位、信息以非傳統方式傳遞的環境中,任何嘗試都不為過。
漸漸地,他發現自已似乎真的“順利”了一些。那些致幻蘑菇的區域,只要提前感知到那股甜膩前兆并繞行,就能避開。一些看起來危險的、帶刺或分泌粘液的植物,在他靠近時,攻擊性或排斥性的反應似乎也減弱了。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一條色彩斑斕、手指粗細的、類似蜈蚣的多足生物從他腳邊爬過,只是微微抬起了前半身“看了看”他,便繼續自已的路程,沒有攻擊。
難道情緒和意識的“頻率”,真的能被這里的生態感知并回應?那閱讀器檢測到的“網絡”,是否就是以某種形式處理著這些生物信號?
這個想法讓他既感到毛骨悚然,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如果他能更好地理解甚至“溝通”,或許能在這死亡之地找到獨特的生存之道,甚至……獲取信息。
又前行了大約一小時(根據l感和生物鐘大致估算),霧氣中的輪廓逐漸清晰。那確實是一棟建筑,不大,兩層結構,外表覆蓋著厚厚的、色彩斑駁的藤蔓和苔蘚,但基本的方形輪廓和部分玻璃窗(大多已破碎)還能辨認。看起來像是一個舊時代的山地研究所或小型氣象站。建筑一側有倒塌的太陽能板支架,另一側似乎有個蓄水罐。
更重要的是,建筑周圍相對空曠,沒有過于茂密或怪異的植被,地面是壓實的碎石土。這減少了被突然襲擊的風險。
林墨沒有立刻靠近。他躲在遠處一塊巨石后觀察了許久,確認建筑內外沒有大型生物活動的跡象,也沒有看到人工光源或煙霧。只有風吹過破損窗戶發出的嗚咽聲,以及藤蔓細微的摩擦聲。
他繞著建筑外圍小心地走了一圈,發現正門被坍塌的雜物堵死,但后側有一扇小門半掩著,門軸銹蝕嚴重。他側身擠了進去。
內部昏暗,充斥著灰塵、霉菌和歲月的氣息。一樓是個開放空間,散落著傾倒的桌椅、碎裂的玻璃器皿和文件柜。墻上的標識牌字跡模糊,但還能勉強認出“……生態觀測點……第7區……”的字樣。果然是個觀測站。
他快速檢查了一樓,沒有危險,也沒有有價值的東西,似乎早已被洗劫或自然腐朽。樓梯通往二樓,部分臺階已經朽壞。
二樓的情況稍好。有一個相對完整的小房間,門虛掩著。林墨推開,灰塵簌簌落下。房間里有張金屬桌,一把破椅子,靠墻是幾個銹蝕的鐵柜。但吸引他目光的,是角落里的一個設備——一臺老舊的臺式電腦主機箱,外殼銹跡斑斑,連接著通樣破舊的顯示器和鍵盤。最關鍵的,主機箱旁邊,有一個手搖式發電機,以及幾塊似乎是從其他設備上拆下來、用導線胡亂連接在一起的舊電池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