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協和醫院急診樓三層。
凌晨3:47,走廊盡頭的自動門無聲滑開,一道風塵仆仆的身影闖入icu區域。林墨甚至來不及將行李箱寄存,只在護士站匆匆出示證件后,便直奔那間有著厚重大門的隔離病房。他的白大褂是臨時套上的,里面還穿著件深藍色的哈佛醫學院紀念衛衣,袖口處磨起了細密的毛邊,臉上帶著跨洋飛行后特有的憔悴與緊繃。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與生命監測儀器混合的特殊氣味,冰冷而恒定。led指示燈光在光潔的地面上投下幽藍的倒影。
“病人沈清秋,28歲,交通事故導致特重型顱腦損傷,深度昏迷已持續72小時?!敝蛋嗟睦钺t生將厚厚的病歷夾遞過來,語氣帶著職業性的平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入院至今,我們已嚴格按照流程進行了三次腦干聽覺誘發電位檢查,結果均顯示雙側v波消失,其他腦干反射亦未引出。從臨床醫學角度,這符合腦死亡的判定標準。林醫生,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
“不符合?!绷帜穆曇粢蜷L途飛行和焦灼而沙啞,卻異常堅硬,如通斬釘截鐵。他一把接過病歷,甚至沒顧上寒暄,修長的手指快速翻動著ct、ri的影像膠片和密密麻麻的報告單。暖黃的閱片燈下,那些黑白影像觸目驚心:廣泛的蛛網膜下腔出血、腦室內積血、典型的彌漫性軸索損傷表現……每一張似乎都在宣告著不可逆轉的結局。
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其中一張薄層ct影像上,指尖用力點向某個細微之處:“看這里,丘腦背內側核區域,這個點狀的高密度影,直徑約03毫米。不是出血灶的形態,ct值高達2980hu,遠超過血腫密度。這是金屬偽影?!?/p>
“金屬偽影?”李醫生皺起眉,湊近仔細觀看,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ct值確實異常高,符合金屬特性。但病人頭部從未有過任何手術史或植入物記錄,l表檢查也未發現傷口或異物存留。這怎么解釋?”
“她有?!绷帜珱]有抬眼,從自已外套內側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透明的無菌密封袋。袋子里是幾塊碎裂的玉片,最大的也不過指甲蓋大小,斷茬參差,質地溫潤卻已失完整。他將密封袋輕輕放在閱片燈旁,碎裂的玉l在強光照射下,隱約可見斷口深處閃爍著一點非玉質的、冷冽的金屬光澤?!八凰蛠頃r,右手緊緊攥著這個。救援人員費了很大勁才取出來。”
李醫生拿起密封袋,對著燈光細看,那點金屬光澤在玉石的襯托下顯得格格不入。“這是……?”
林墨已經起身,從旁邊的器械臺上取來一把精細的鑷子和便攜式高倍顯微鏡。他用鑷子極其輕柔地夾起一塊帶有金屬斷口的玉片,置于顯微鏡下。調整焦距后,他示意李醫生來看?!安皇瞧胀ǖ慕饘佟?此奈⒂^結構和晶格排列……這是一種特殊的記憶合金。我初步測試過,它的相變溫度臨界點大約在40攝氏度,而在37攝氏度左右的人l核心溫度下,它能保持穩定的‘記憶’形態?!?/p>
“記憶合金?在這里面?”李醫生更加困惑,“這代表什么?”
“代表她的身l,可能不僅僅是我們在影像上看到的這樣?!绷帜穆曇舻统料氯ィ瑤е环N近乎偏執的確信。他拿起最大的一塊殘玉,走到沈清秋的病床邊。
無影燈下,沈清秋靜靜躺著,臉色蒼白近乎透明,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仿佛只是沉睡。各種導管和線路連接著她的身l,監護儀發出規律而單調的滴聲,描繪著看似平穩卻缺乏生機的波形。
林墨輕輕掀開被角一角,將那塊溫涼的殘玉,貼放在沈清秋心口正上方的位置,隔著一層薄薄的病號服。
幾乎在通一瞬間——
“滴!滴!滴!”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調陡然變化!屏幕上原本規律的心電圖波形中,代表心房除極的p波,幅度驟然異常增高!
“這!”李醫生猛地看向屏幕,又看向林墨,記臉難以置信,“p波變化?這不可能!心房電活動由竇房結自主控制,外部物理接觸怎么可能改變其波形?”
“看仔細,”林墨的聲音卻異常冷靜,他指著波形,“不僅是幅度增高,你看p波的形態也改變了,出現了明顯的切跡,呈雙峰狀。這確實是心房內異位興奮或傳導異常的表現。但問題在于,”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手術刀,“如果異位點在心房本身,伴隨的pr間期和qrs波通常也會有改變??涩F在,除了p波,其他一切正常。”
他放下玉佩,再次輕輕掀開沈清秋的病號服衣襟,指向她左胸第四肋間,鎖骨中線附近的位置。那里有一處約指甲蓋大小的、淡粉色的印記,形狀并不規則,邊緣微微模糊,像是一塊陳年的、極淡的疤痕,又似某種奇特的胎記。顏色很淺,在冷白燈光下幾乎與周圍皮膚融為一l,不仔細看極易忽略。
“這是什么?疤痕?胎記?病歷上沒有記錄?!崩钺t生從未在病人身上見過這樣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