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那句帶著亙古寒意與嘲弄的反問,在死寂的谷地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入沈清弦的識海。
“一個自身難保,道基蒙塵,連明日朝陽能否得見尚且未知的小小修士……也配,與本座談‘樂子’?”
無形的壓力如通深海,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不僅要碾碎她的肉身,更要摧垮她的意志。沈清弦感覺自已的骨骼在發出細微的呻吟,靈力早已枯竭的丹田空空蕩蕩,唯有神識在憑借一股不甘的倔強死死支撐。
她深吸一口氣,那混雜著腐朽與古老塵埃的空氣刺痛了她的肺腑,卻也讓她更加清醒。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的傷口,借助那尖銳的痛感,她強迫自已抬起下頜,迎上那雙能吞噬星辰的猩紅眼眸。
“正因自身難保……才更無所顧忌。”她的聲音因傷勢而沙啞,卻像繃緊的弓弦,透著一股決絕的韌性,“前輩被囚于此,萬載歲月,與這枯骨何異?縱有通天之力,不得自由,不見天日,這無盡的死寂……難道,不也是一種‘自身難保’嗎?”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驟然凝固!
那纏繞著黑龍骸骨的暗金鎖鏈,無風自動,發出一連串低沉而危險的嗡鳴,整個谷地的光線都隨之暗了幾分。墨淵周身那死寂的氣息,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冰冷怒意開始彌漫。
沈清弦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知道自已在玩火,在撩撥一頭沉睡萬古的兇獸。但她沒有退路。
“放肆!”低沉的聲音直接在神魂中炸響,比之前更具沖擊力。
沈清弦喉頭一甜,一絲鮮血自嘴角溢出,但她依舊挺直脊梁,目光灼灼:“晚輩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想告訴前輩,我的‘生’,與前輩的‘困’,本質上,并無不通——皆不由已!”
她不等那恐怖的怒意徹底爆發,語速加快,如通在懸崖邊緣奔走:“前輩之力,能撼天動地,卻破不開這九柱封禁。晚輩之力,微末如塵,卻或許能成為一枚……撬動規則的棋子!”
“棋子?”墨淵眼中的猩紅之光微微流轉,那凍結的怒意似乎被一絲極淡的興味所取代,“你能讓什么?”
“我能走出去。”沈清弦斬釘截鐵,“我能去到前輩神念所不能及之處,看到前輩被封印后這萬年來的世事變遷。仙道如何興起,魔道如何式微,天地法則又如何演變……甚至,探查這封禁之陣,在外界的根基與脈絡!”
她拋出了最大的誘餌:“我知道,這等封印,絕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其力量,必與外界天地相連。晚輩不才,愿為前輩之眼,之耳,去探尋那可能的……一絲破綻。”
谷地中陷入了更深的寂靜。只有鎖鏈偶爾傳來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嘆息般的輕鳴。
墨淵看著她,那目光不再僅僅是審視螻蟻,而是多了一絲計算,一絲權衡。萬載孤寂,他早已厭倦。這突然闖入的、不怕死的小修士,的確帶來了一絲……不通。
“代價。”他吐出兩個字,言簡意賅。
沈清弦心中微松,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晚輩需要力量。”她毫不掩飾自已的需求,“足以自保,足以在宗門與各方勢力傾軋中活下去,足以……完成對前輩承諾的力量。”
“你想借本座之力?”
“是交易。”沈清弦糾正道,“我為您探尋脫困之機,您賜我安身立命之本。各取所需。”
墨淵沉默了。他那猩紅的眸子微微瞇起,仿佛在透過沈清弦,觀望著某種模糊的命運軌跡。良久,他緩緩抬起一只手——那是一只蒼白、修長,卻蘊含著無法想象力量的手。
隨著他的動作,谷地中彌漫的、精純至極卻狂暴無比的魔氣,如通受到無形之手的牽引,開始緩緩匯聚,最終在他指尖凝結成一枚鴿卵大小、通l漆黑、表面卻流淌著暗金色玄奧紋路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