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之間”內,塵埃落定。皎潔的月光透過穹頂星圖,灑在恢復平靜的八咫鏡碎片上,也照亮了祭壇下神色各異的眾人。重傷的夜叉丸倒在血泊中,氣息奄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毒,卻已無力回天。八名土御門家長老緩緩撤去搖搖欲墜的結界,個個面色蒼白,氣息紊亂,看向沈心玥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千夜犧牲的震驚與悲戚,更有對她這個“外人”介入并最終扭轉局面的忌憚與審視。
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沈心玥緩緩從祭壇上站起身,月光勾勒出她略顯疲憊卻異常堅定的側影。她手中依舊握著那枚暫時失去目標的“鎮魂石”,目光平靜地迎上長老們的視線。她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外來者,”為首的白須長老,土御門家的大長老,聲音沙啞地開口,打破了沉寂,“你……究竟是誰?與千夜是何關系?今日之事,你需給土御門家一個交代。”
他的語氣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但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和不確定。千夜的決絕犧牲和沈心玥展現出的奇異能力,徹底動搖了他們固有的認知。
沈心玥深吸一口氣,心知此刻絕不能示弱。她調整呼吸,讓“平衡之鑰”的力量在體內溫和流轉,散發出一種沉穩而不可測的氣場。她沒有直接回答身份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那面恢復正常的八咫鏡。
“我是誰并不重要,長老。”她的聲音清晰而平靜,在寂靜的石室中回蕩,“重要的是,千夜以生命為代價,完成了他的救贖,凈化了困擾貴家族百年的邪念。這面鏡子,如今已重歸平靜。”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長老,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交代……若非千夜的犧牲與我的介入,此刻的‘鏡之間’,恐怕已是邪念肆虐之地,京都亦將面臨浩劫。土御門家欠千夜一個公道,也欠這座城市一個安寧。”
這番話不卑不亢,既點明了千夜的功績和自己的作用,又將問題的焦點從她的身份轉移到了土御門家自身的責任上。
長老們面面相覷,一時語塞。大長老臉色變幻,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他看向祭壇上那面在月光下流轉著溫潤光澤的八咫鏡,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千夜……那孩子,終究是用最決絕的方式,踐行了‘鏡守’一脈的宿命。”大長老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悔意,“或許,是我們這些老家伙,太過固執了。”
他抬起頭,重新看向沈心玥,眼神中的敵意和審視減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慎的權衡:“你說得對。土御門家承此大恩。那么……關于這面‘真鏡’,你有何打算?”
這才是核心問題。木聞嶼的命令是奪取碎片,但經歷了這一切,沈心玥的心境已然不同。強行奪取,勢必與土御門家爆發沖突,違背了千夜犧牲換來的和平,也可能引發新的動蕩。
沈心玥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她抬起手,指向八咫鏡:“此物乃貴家族圣物,更是維系此地能量平衡的關鍵之一。我不會帶走它。”
長老們聞言,明顯松了口氣。
“但是,”沈心玥話鋒一轉,目光銳利,“經此一劫,想必各位也明白,固步自封的守護并非萬全之策。邪念雖除,但其根源與‘門’外的威脅依然存在。我希望土御門家能汲取教訓,以更加開放和謹慎的態度,履行守護之責。”
她的話意有所指,暗示土御門家需要改變以往封閉排外的作風。
大長老沉默良久,緩緩點頭:“今日之事,確為警鐘。老夫代表土御門家,承諾必將反思過往,重整家風,絕不讓悲劇重演。”這相當于一種變相的承諾和讓步。
“如此最好。”沈心玥微微頷首,“另外,關于今夜之事,以及我的存在,我希望貴家族能嚴守秘密。我不希望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和麻煩。”
“這是自然。”大長老應承下來。封鎖消息對穩定家族內部和避免外界恐慌都有利。
一場潛在的沖突,在月光下化于無形。雙方達成了一個基于現實利益和共同教訓的脆弱共識。
沈心玥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寧靜的八咫鏡,千夜釋然的面容仿佛又在鏡中一閃而過。她心中默默道:“你的犧牲,沒有白費。”